因为「BLOCK」的毁灭,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土御门负责事件的善后,结标疗伤,海原不知到哪里做什么去了,应该是平安无事。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做)的一方通行,搭着电车回第七学区,随便找了家便利商店买罐装咖啡。
此时,电话响了。
手机画面出现的,是代表土御门电话的「登录3」,接了电话后,回应的却是其他人。
『辛苦了,一方通行。「BLOCK」的统括理事长暗杀未遂事件总算是终结了。这全都是你们「GROUP」的功劳。』
「是你啊?」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一方通行极不愉快地回答。
『拥有如此杰出的部下,真是我的荣幸。』
「……看样子你很希望我对你下手。」
『别这么说。这次我真的很感谢你。所以,除了通常业务的规定报酬之外,就当作是我个人的答谢,我再提供你一条有利情报。』
「有利情报?」
『是的。有关样品编号20001号「最终信号」生命危机的情报。』
初春饰利与最后之作位于露天咖啡座。
拼命寻找迷路孩子的最后之作,似乎因为走了太久脚痛,现在趴在桌上累得动弹不得。而初春正在挑战店内有名的大型圣代。
「迷路的孩子怎么办?呆毛现在没反应吗?」
「御坂我这才不是什么呆毛,御坂御坂疲倦地反驳。」
话虽如此,十岁左右的少女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正在秋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晃。像这种呆毛无论拿到哪里,都是货真价实的呆毛。
「嗯……刚才的确是在这附近闲晃的感觉,不知何时又不见了,御坂御坂因为自己的白费力气感到泄气。」
此时,全身无力的最后之作突然抬起头来。
找到迷路的孩子了?初春心想,但似乎不是这样。
最后之作凝视着走过身边的少女们,手上拿着的连锁咖啡厅套餐附赠的钥匙圈。
「御、御坂想要那个,御坂御坂没带钱包,所以眼睛闪闪发亮盯着初春姐姐!」
「啊——真是的,你不是要寻找迷路的孩子?」
「嗯,可是御坂感觉到那边的咖啡厅,有迷路孩子的反应——!」
「不可以一脸认真地说谎啦。而且我的大型圣代才刚挑战完序 章的鲜奶油区呢,不可能叫我现在离开座位吧。」
「你怎么可以那么悠闲,御坂御坂砰砰地敲着桌子闹脾气!」
「你不是有很多出租车找的钱?」
「啊!听你这么一说,御坂御坂将手插进口袋里,抓着钞票一口气冲到附近的咖啡厅!」
话还没说完,最后之作已经拔腿狂奔。「要乖乖回来哦。」初春挥着手帕提醒她。
就这样,初春迈入了大型圣代的冰淇淋区。
「抱歉,小妹妹。」
一旁突然传来这种声音。
初春停下小小的汤匙朝着声音方向一看,眼前站着一名来者不善的少年。他的右手装饰着机械制的奇怪爪子。
少年露出跟外表极不相衬的温柔笑脸。
「嗯,请问您是?」
「垣根帝督。我正在找人。」
自称垣根的少年,说着拿出一张照片。
「你知道这孩子到那里去了?她的名字叫最终信号。」
「……」
初春注视着相片中的少女数秒。
她交互看了看垣根与相片好几次,然后摇头。
「不知道。抱歉,我不认识这孩子。」
「这样啊。」
「要是找不到,去『警备员』的岗哨拜托他们比较好哦。」
「说得也是。我再找找看,谢谢你。」
垣根微笑后,转身离开。
初春将小小的汤匙插进大型圣代,试着再次进攻冰淇淋区域时——
「啊,对了,小妹妹。我忘了告诉你。」
「?」
初春还来不及抬头,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跟最终信号在一起哦,装什么傻。」
轰!冲击自太阳穴传来。
还来不及发现自己被打,初春已经从椅子跌落在地。她激烈挥动的双脚踢到椅子与桌子。没吃很多的大型圣代,就像被踩烂的水果般散落一地。
周围传来路人的惊呼。
无法判断发生什么事的初春试着起身。
但是,垣根的鞋底踩向仰倒在地的初春右肩,将她固定在地上。
「所以我才会这样问你。不是问『你认不认识这孩子』,而是问『这孩子到哪里去了』。」
垣根将体重施加在脚上。
喀啦!伴随着沉钝的感触,骨头之间互相摩擦的剧痛传来。关节松脱了。初春痛得打滚,垣根的脚却像铁柱般不为所动。
她发出的尖叫已经无法用哀号来形容,垣根却仍维持一贯表情。
「我猜你一定是察觉到我,才让最终信号『逃走』。我虽然是邪魔外道的混蛋,却仍极力避免将一般人卷入。如果你乖乖协助我,我也不会对你动粗。」
露天咖啡座面对着大马路,今天是假日的午后。周围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他们却只是与现场保持距离,没有一个人赶到初春身边。
这也难怪。
初春手臂上佩戴着风纪委员的臂章。实际上风纪委员是负责处理校内纷争的组织,风纪委员其中虽然同时存在着精英与不起眼的家伙,对于不知详情的普通学生而言,他们只认为「戴着臂章的人就是治安维持组织的人」。看到等同于警察或自卫队的人这么简单就被打倒,一般人应该也不敢强出头救她吧。
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垣根的鞋底更为深入初春关节松脱的肩膀。
「……不过,我对自己的敌人是毫不留情的。虽说是你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跟最终信号混在一起,但你凭着个人意志袒护最终信号又另当别论了。拜托你啦,小妹妹,别让我动手杀你哦。」
喀啦喀啦喀啦!松脱的骨头硬是被推动,剧痛接连不断袭来。
当她试着强忍,泪水却已溢出眼眶。为什么自己遭遇这种事的困惑、对于让手脚动弹不得的压倒性暴力的恐惧、无法打破这种状况的懊悔,这些负面情绪全部混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重压从内部压迫初春的人格。
此时,对方故意提示她一条生路。
「最终信号在哪里?」
因为剧痛而模糊不清的意识中,只听得到垣根帝督的声音。
「只要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看不到出口的迷宫里,只有这个终点。被推入暴力黑暗内的初春,不由得在意起这个终点。身为风纪委员的矜持、初春饰利的人格,这些全都被「可以从痛楚中解放」这句话给掩盖。
初春的嘴唇缓缓动了。
她流着泪开口。
她无法保持沉默。
为自己这副惨状觉得不甘心的初春,说出最后一句话。
「……什么……?」
听不清楚的垣根帝督皱眉。
初春饰利再次动着颤抖的嘴唇说话。
「我听不清楚……」
她用尽所有的力量大叫。
「我说那孩子在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啦!我没有……说谎。」
语毕,她吐出舌头嘲笑对方。
垣根静默了好一阵子。
「……好吧。」
说完,他的脚的确从初春的肩膀移开。
但是,那只脚并没有移向地面,而是瞄准初春饰利的头停住。
「我不是说过我对一般人虽然不会出手,对自己的敌人却会毫不留情。明知道这点,但你还是拒绝帮忙,看来没办法了。」
垣根帝督朝着举起的脚注入力量。
他轻摇着脚,仿佛要踩烂空罐。
「那就永别啦。」
眼前传来的风压,让初春闭起泪眼。现在的她只能这么做。
但是,垣根的脚并没有踩破初春的头。
新传来的轰响,响彻了学园都市。
庞大的强风刮起,几近于冲击波。初春张开眼,无人提款机设置所的墙壁与玻璃碎裂,碎片所形成的漩涡,倏地向垣根帝督袭来。中了这一击的垣根失去重心。原本要踩烂初春头部的脚,撞上距离她头部旁数厘米的地面。
纸钞自彻底被破坏的提款机中,如天使的羽毛般飞舞落下。
此时,初春确实听到了这种声音。
「……真是的,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下三滥?」
狂热、混浊且疯狂的声音。
那是学园都市最强,恶魔般超能力者的声音。
「来玩点更有趣的游戏吧,让我教教你怎样当个恶魔。」
「很痛呢。」
垣根帝督的视线,从初春转向一方通行,静静地说道。
「而且我很火大。真不愧是第一名,强到让人火大啊。还是得先处理你才行。」
「哈。害怕跟我打还得挟持人质的胆小鬼,在那边嚣张什么?基本上在你想抓那个小鬼当人质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我们之间战力的差距啦。」
「你在说什么疯话?那只不过是保险啦。谁会向你挑战只有一半胜算的胜负?真麻烦。会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有那种价值。」
学园都市的第一与第二名。
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两个人都不想隐瞒这点。
善后工作,就交给别人去做。
「你这只猪猡,准备好上烤肉架了吗?」
「不过,真不愧是『滞空回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登场了。」
「啊?」
「别笑,狗杂碎。你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成为守护弱者的大善人?」
「哈,看样子你不懂嘛。」
一方通行将现代化的拐杖放在一旁,静静地说道。
「那刚好。就让我教教你恶人其实有很多种。」
砰!爆炸声响起。
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正面冲突。其余波所引起的冲击波,朝周遭均等地迸开,将路人撂倒,玻璃全部碎裂成细小的粉尘。四处引起骚动,两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冲突的结果非常明显。
受到一方通行一击的垣根帝督往后飞出,他撞上面对人行道的咖啡厅,内部装潢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但一方通行却是一脸不快。手掌的感触让他失望自己太高估对方。
「你的确是能操纵在场所有矢量的能力者。」
遭到炸弹恐怖攻击般的店内,传来了这种声音。
「我还以为只要放出让敌人集中所有矢量,也无法动弹的巨大质量就没问题。这样还是不行。万一连我的矢量也被操纵,那该怎么办?」
毫发无伤。
走出咖啡厅的垣根,全身被白茧般的东西包围。自动张开的原来是翅膀。天使般的六片白色翅膀,在他的背部悠悠拍动。
一方通行微微皱眉。
「一点也不适合你,这哪门子童话造型啊?」
「不用你管。这点我很清楚。」
两人说话的同时再次交手。
一方通行操纵脚的方向笔直进攻,垣根则是振翅朝一旁躲开,一口气前进数十米在大马路的中央分隔岛上着陆。一方通行挥手撕裂空气,掌握了气流的方向。
轰!烈风由后往前突袭。风速达一百二十米的空气块变成炮弹,眼看正要击落中央分隔岛上的垣根。
「!」
当垣根鼓动翅膀闪躲时,
「喀」的一声传进他的耳朵。仔细一看,一方通行的脚正跨在垣根站立的中央分隔岛旁边的路面上。对方到底是怎么接近,又是何时行动的?还来不及解开这个谜题,一方通行已经倏然奔入垣根帝督跟前,伸出右手。
垣根说:
「你知道吗,这世界全都是由次原子粒子所构成的。」
他说着以翅膀护住自己。当一方通行的右手刺向翅膀时,他将自己的翅膀变成无数的羽毛散开,防止冲击传到自己身上。
「所谓的次原子粒子,是比分子和原子还要小的物体。规范场粒子、轻子、夸克粒子……还有反粒子与夸克粒子聚集所形成的强子大致上可以分成这几种。这个世界就是由这种次原子粒子构成的。」
「但是,」垣根说道:
「我的『未元物质』并不适用于一般常识。」
轰!风声响起,垣根帝督的背上,再次长出六片翅膀。
「我所产生的『未元物质』是这个世上不存在的物质。不是『还没发现』或是『理论上应该存在』,是真正不存在的东西。」
完全不属于学理上的分类,由超能力产生的新物质。
看着眼前无视于物理法则,仿佛从异世界直接拉出来的白色翅膀,一方通行丝毫不为所动。
不论那东西的素材是什么,矢量变换能力都能将其粉碎。
「OK。我会把那玩意跟你这个混蛋一起埋葬。」
一方通行又往前跨近一步,试图捏碎垣根的心脏。
但是,
「你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搞懂?」
垣根说到一半,他的白色翅膀突然发出耀眼光芒。
「?」
滚烫般的痛感传来,一方通行忍不住与垣根保持距离,此时他发现事态的异常。
原本应该「反射」所有矢量的一方通行,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影响。
「现在这个是『衍射』。光波与电子波只要通过狭小的空隙,就会改变波的方向扩散。这是高中教科书上也有记载的现象。只要运用多数空隙,就可以干扰波的方向。」
也就是说,白色翅膀上有许多看不到的细小空隙,通过这些空隙的太阳光会改变性质,攻击一方通行……应该是这样。并不是白色翅膀发出光芒,而是通过白色翅膀的光变了质。
「反正,就是看你怎么运用了。被晒死的感觉如何?」
但是,
「……你的物理似乎还学得不够到家。再怎么利用『衍射』,也不可能将太阳光变为杀人光线。」
「那是这世界的普通物理法则。」
垣根将六片翅膀像弓一样张开,注入力量。
「但是,我的『未元物质』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新物质。所以不适用于既存物理法则。而且,碰到『未元物质』反射的太阳光,也会依照其独自的法则行动。所谓的异物就是这么回事。光是混进一种,世界就会完全改变。」
唰!六片翅膀猛烈拍动。一方通行试图利用「反射」,压制敌人所卷起的强风,此时总算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从正面瞪着对方,而垣根则是露出微笑。
「——逆算,结束。」
「咦!」
听到这声音之后,一方通行想回避,敌人的六片翅膀却已经张开。不同于以往,这次只是单纯的扑杀用钝器。
喀啦喀啦喀啦!钝响在一方通行的体内迸开。
他那可以「反射」所有矢量的身体被猛然吹离,狠狠撞上十米外的行道树,粗壮的树干应声折断。
「咳,呕……?」
(刚刚的阳光,跟烈风是什么意思——!)
「一方通行。你不是说能『反射』所有矢量,这似乎不正确哦。」
垣根的翅膀无声地张开。
长达二十米以上的翅膀,看起来就把巨剑。一方通行飞到大楼顶端,垣根的翅膀有如崩塌的尖塔般,垂直朝着一方通行攻击。
「如果反射声音,就什么都听不到。反射物质,就什么都抓不到。你会在无意识间建立起有害与无害的过滤网,只选择不必要的东西『反射』。」
口吐鲜血的一方通行突破贮水槽的残骸,往旁边纵身一跃。
垣根挥下的白色翅膀一口气刺破大楼的屋顶直贯中腹,粉尘四散。
「受到『未元物质』影响的阳光与烈风,各自注入两万五千个矢量。之后你的『反射』会识别有害与无害的过滤网,只攻击你『无意识内接受的』矢量。」
即使一方通行改变「反射」的组成,垣根也会马上重新搜索。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不断重复攻防只会累积伤害。
「这就是『未元物质』。」
垣根笑着架好六片翅膀:
「混杂异物的空间,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世界。」
相对地,一方通行则是操纵大气在自己的周围卷起四柱龙卷风。
两人激烈冲突。
一方通行的龙卷风折断垣根的白色翅膀,垣根的白色翅膀伴随着烈风吹散一方通行的龙卷风。受到波及的钢筋水泥建筑物,不安稳地摇晃起来,两人却已经消失无踪。平行移动互相使出能力攻击对方的两人,时而飞到风力发电的螺旋叶片,时而踹飞红绿灯侧面,以惊人的速度穿过街道。
「强行夺取『镊子』,调查『滞空回线』的内容,我想了许多方法,结果没一个成功。看来杀掉第一名的你,才是最快的方法!」
垣根挥动着长达数十米的白色翅膀大叫。
「你搞什么啊?都到了这种节骨眼,还那么执着于数字的顺序吗,自卑的家伙!」
「不是这样。我只不过是想获得跟亚雷斯塔直接交涉的权利!」
一方通行无视这些话,故意踩碎脚边的柏油路。以二段踢的要领,一方通行用力踢出因冲击而飞起的小石块。
轰隆!可怕的声响迸裂。
受到矢量的操纵,小石块以「超电磁炮」之上的速度飞来,但才前进四点五厘米就消灭了。冲击波却因此而生,爆音已经无法用声音来形容。垣根也在白色翅膀注入所有力量放出冲击波。两道冲击波在两人间激烈冲撞,空气海啸将看板及红绿灯一一扫下。
「亚雷斯塔那混蛋同时在进行好几个计划。对那家伙而言,这似乎是最优先事项,即使重要的计划受阻,他也会将轨道切换到另一条并列线上,然后再回到原本的计划。真是恶毒的家伙。就像走鬼脚图[注]一样,即使曾经跳到别的线,最后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路。」
平行奔跑的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突然直角转弯,就像要在彼此间的最短距离碰撞。那是单边四线道路纵横交错的巨大全向十字路口。交通因为两人的激烈冲突完全被打断,却没有人敢抱怨。不可能有人敢这么做。他们根本来不及闪躲,本能告诉他们只要一开口就会没命。
两人的身体交错。
空气爆开,过了数秒,爆音响起。
「问题很简单啊。只要击溃所有计划,亚雷斯塔就无法妥协『逃到其他路线』啊。而且,如果我不是『第二候补』而是位于核心,亚雷斯塔就无法忽视我。我不想破坏学园都市,这城市还可以利用。所以我要成为中心,将这座城市纳于掌中!」
一方通行与垣根帝督两人热血沸腾。
「所以,只要杀了位于『核心』的我,你就可以成为计划的中心?」
两人止步,互相缓缓转过头来。
既然发出这种豪语,表示垣根帝督很有自信,自己可以收集到亚雷斯塔同时在展开多少计划的正确情报。
应该有某个理由让垣根帝督这么做。有关这点,一方通行并没有多想。只要处于学园都市暗部,就应该知道悲剧多得像群山跟天上的星辰一样。垣根帝督可能就是遭遇其中之一,才会变成这样的。正如一方通行在「实验」时杀了一万人以上,正如一方通行愿意为了一个人舍弃性命。
「狗屁。」
预测到所有情形的他,吐出这句话:
「你可能想说出圣人君子般的大道理,但从你那张脏嘴放出来的,全都是一堆狗屁。」
「哈。明明位于跟亚雷斯塔的直接交涉权最近的地方,却完全不知道价值所在。像你这样有什么资格说我?」
「光凭你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你这家伙,只是那种廉价的恶棍。」
站在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全向十字路口,一方通行厌腻地说道:
「悲剧的用法有很多种。可以隐藏在心中,或是说出来,也可以当成人生的指针。但不能因为抱有悲剧,就用这种理由瞄准无辜的小鬼。认为自己有很重大的理由所以伤害一般人也无所谓,在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你的恶就变得相当廉价。」
「真是缺乏说服力的说教。」
垣根帝督兴味索然地回应。
他继续说道:
「我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一般人。要是心情好,就算对方是恶人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一马。但是,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拼命吧?即使是你,在刚刚的战斗中不也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跟路人?在我们的战争中,你明明就用音速以上的速度抛掷水泥块跟柏油路块,还发出冲击波砍倒一切。」
「……」
「这跟我瞄准最终信号,还有保护她的那个小鬼有什么不同?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地说教,杀人犯。为了杀我不惜牺牲路人的你,有资格说我吗?你以为只有自己算是例外?」
「哈,为了杀你,所以才要牺牲路人是吧?」
但是,被纠正的一方通行笑了。
「下三滥,你只说得出这种欠缺美学的台词?」
「啊?」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会被分成第一名与第二名?」
一方通行笑着,两手缓缓张开。
「我们之间,有堵牢不可破的墙。」
垣根帝督几乎要气炸了,此时他发现一件事。
周围的状况。
街道的确因为一方通行与未元物质的激烈冲突,变得满目疮痍。高层大楼的窗户玻璃碎裂,红绿灯折断倒在人行道上,被吹走的行道树刺穿水泥墙。
但是,缺少一样东西。
悲剧。
玻璃碎片虽然如雨般倾泄而下,却没有人受伤。狂风让玻璃碎片的轨道偏移,飞动的看板守护了四处逃窜的路人,就这样奇迹似的守护了往来的人们。其他也是一样,没有人受伤。虽然没有详细确认,如果折回刚刚前来的路,应该可以看到许多被看不见的手守护的「一般人」。
(该……不会……)
垣根口干舌燥。
「你……在守护他们……?」
回想起来,从最初的一击就是这样。当初一方通行对垣根帝督使用强风放出一击时,那时明明可以进行更高威力的奇袭。如果真的实行,受到波及的最终信号的朋友,应该会被吹走……
也就是说,这是他的生活方式。
这是学园都市超能力者,而且是第一名与第二名的认真杀伐战场,即使身处在一分心,就可能被敌人有机可乘的情况下,一方通行却一直守护着完全不认识的一般人。
「开、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到底掌握状况到什么程度?」
一方通行看来显得百无聊赖。仿佛在说这种事是理所当然,嘲笑无法办到这点的垣根。
「你惹毛我了,小瘪三。」
在惊讶的垣根面前,一方通行索然无味地说道:
「这才叫恶人。」
都做到这种地步,却只能算是恶人。那么,一方通行心中所描绘的善人,到底要怎样才算得上?
「呜!少在那边自恋了,一方通行———!」
伴随着呐喊声,垣根帝督的六片翅膀轰地一口气蓄满力量。改变长度、质量,化成杀人兵器的白色翅膀伸展开来。翅膀有如被拉紧的弓一般弯曲,瞄准一方通行身上的六处要害。
看到眼前的状况,一方通行笑了。他笑道:
「放马过来。」
「你可真是从容啊。你的『反射』的有害与无害过滤网,已经全部解析完毕了。光凭你那种三脚猫的防御能力,根本就不适用于这个。」
「没错,这世界上的确不存在你所操纵的『未元物质』啦。」
一方通行勾起食指引诱对方说道:
「那根本不适用教科书上的法则,碰触到基本粒子的光波与电波,通常应该会扭曲成不可能的矢量。所以啦,光是循着这世界的原理演算矢量,会产生『空隙』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间的杀气渐渐膨胀。
双方都打算在全向十字路口,以死做了结。
「既然这样,将它包含在内重新演算不就好了?只要重新定义这世界由包含『未元物质』在内的次原子粒子所构成,演算出新世界的公式不就行了?」
「你的矢量变换也可以操纵……我的『未元物质』……?」
「你想我办不到吗?」
「哈,你真以为能摸清我的底?」
「你的底子真是够浅的。」
「……!」
「抱歉,根本就用不着一一掌握。」
隆!爆音迸出。
双方在瞬间交错。
此时,第一名与第二名的胜负已定。
一方通行望向地面。地上有根手杖。也许是受到战斗的余波煽动,从路人手上飞来的东西之一。他捡起手杖,将颈链型电极开关扳到通常模式。途中,周遭的杂音朝着全向十字路口渐渐靠近。目击者的数目大约一百到五百人左右,但他不想隐瞒。那是杂务小组的工作。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困扰。
「……」
他转过头去。
垣根帝督伏倒在地面标记复杂的全向十字路口中心。自己产生的白色翅膀矢量被反射的他,操作权被夺走,身体被刺穿。鲜血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漫开,有如不明的魔法阵。
未元物质并没有死。
而一方通行并不是善人,他是恶人。
在这种场合,如果是那个讨厌的「善人」,应该不会痛下杀手。也许会就此离开。搞个不好还会帮忙照顾恶人,留下路子让他重生。但是,一方通行从长裤的裤带拔出手枪,为了打倒一方通行,选择挟持最后之作与一般人当人质的垣根帝督,并不在他放过的选择范围内。他心想,这应该就是善人与恶人的差别。
「去死吧,下三滥。」
一方通行用拇指弹起手枪的击锤,对昏倒的垣根低语:
「至少比被善人杀掉好。」
食指扣上扳机。快结束了。不是靠人的善意或神的奇迹,只靠着行动的结果形成的恶之道。一方通行为了完成自己的生活方式,将枪口对准敌人,朝右手施加最大的力量。
就在一切即将结束,死亡就要带来和平时,
「住手,一方通行!」
在他的视线外,突然有道声音插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热闹的好事之徒所形成的人墙中,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非常没品味的绿色运动服,脂粉不施的脸庞。这名女子既是教师,同时也是治安维持组织的警备员。
黄泉川爱穗。
她笔直朝着自己走来。
「我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也无法理解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但是,我只能这么说……把枪交给我。你不需要那种东西!」
黄泉川手上没有枪。就连特殊警棍或电击棒等最低限度的护身工具都没有。周围的好事之徒,应该会把她当成笨蛋。赤手空拳接近失控的能力者,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也许,黄泉川其实非常明白自身的危险。
身为警备员站在最前线的她,应该比一般好事之徒更了解这点。
「我是恶人。」
「那就让我阻止你。」
「你这话当真?」
「除了阻止以外我别无选择。」
不是要打倒,而是要阻止。这就是她的做法。正如一方通行选择了恶人的生活方式,黄泉川爱穗并不愿意将武器指着应该守护的孩子。一方通行从正面盯着黄泉川爱穗的眼睛。她的眼睛充满了意志的光芒。她的行动方针在一方通行看来,虽然极为愚蠢,但也许她从中找寻到足以献出自己生命的价值。
「一方通行。这跟你是善人恶人无关,也跟你处于怎样的世界无关。重要的是,要把你从那边带回来。无论你在多么黑暗深沉的世界,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把你拉出来。」
在这一瞬间,两人站在相同的地位。无关学园都市最强的超能力者,或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大人这种问题,黄泉川爱穗挡在一方通行面前。
「所以我要阻止你。为了该守护的孩子,以及可贵的和平。那是有你跟最后之作,大家都能欢笑生活的风景。为了这种未来,你并不需要现在手中的枪。」
「……」
一方通行默默地听着这些话。
然后他提出了结论。
他将指着垣根的枪口,对准黄泉川。
(所以,)
黄泉川爱穗是敌人。即使她是善人,即使她行动的理由是为了一方通行的幸福,她还是阻碍了一方通行应该君临的恶之道。所以要排除她。他不会杀她。惯于使枪的他,知道怎样才能调整力道。
(因此,)
一方通行有想要守护的人。那些人是最后之作,是妹妹,是芳川桔梗,是黄泉川爱穗。正因如此,他必须贯彻冷酷。即使与世界为敌,或是与自己应该守护的人为敌,他决定要从黑暗中,拯救这些应该守护的人。
(开枪!)
「你办不到的。」
回过神来,黄泉川爱穗已经在附近,她温柔地将一方通行手上的手枪包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恶人。」
胜负已决。黄泉川一根根掰开一方通行抓住手枪的手指。她拔出枪柄里的弹匣,拉动滑轨将收在枪身里的子弹全部拿出来。一方通行只是呆呆地思考这种结果。
此时,
砰!
垣根帝督的「未元物质」袭来,截断了一方通行的思考。
对方瞄准的对象,并不是他。
黄泉川爱穗的双眼惊讶地圆睁。她缓缓将视线往下移,不明的白色翅膀尖端仿佛刀刃般从她的侧腹刺出。绿色运动服染成鲜红色。染满鲜血的地方,随着时间的经过扩大成一大片。
「……」
黄泉川试着说些什么,但是她的身体晃动,就此倒在柏油路上。一方通行看着眼前的光景。黄泉川爱穗倒下的方向,站着一个人影。是到刚才为止应该昏倒的垣根帝督。
他的背上有六片翅膀。
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不言自明了。
唰。刺向黄泉川侧腹的尖锐翅膀,静静地抽出。
「……她说无论你在多么黑暗深沉的世界,也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垣根帝督染满鲜血的脸说道。
他之所以瞄准黄泉川,并不是因为黄泉川阻碍了他。一开始垣根的眼中就只有一方通行。而他却在黄泉川面前犹豫着要中断「恶」,她试图阻止他杀掉垣根帝督的行为,才是真正的「阻挠」。
一旦被她阻止,自己失败的原因也会变得暧昧不明。
所以,垣根帝督相当愤怒。
「怎么可能办得到。应该没这么简单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这里可是黑暗与绝望的世界!一直在那边大放厥词,最后却依赖他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美学吗!」
支离破碎的一番话。在愤怒与恶意下失去了理论与整合性的这番话,成为了冲击波袭向一方通行的身体。
「结果你跟我还是一样的,无法守护任何人。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死去。被我们这种人杀掉。我说得没错吧,一方通行!之前你就是像这样害死了许多人!」
垣根帝督拖着染血的身体缓缓起身。
他并不是要攻击一方通行。深刻理解恶意的他知道,垣根的恶意发泄的对象另有他人。
就是倒在地上的黄泉川爱穗。
「住……手!」
「我听不到。」
「嘎嘎嘎」的声音传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垣根帝督明明没触碰到她,黄泉川的身体却仿佛被看不到的东西所踩踏。她的身体震动,红黑色的痕迹受到压迫,血痕瞬间散开。
「住手!」
「我说我听不到———!」
一方通行的话被垣根的怒号掩盖。
「真是靠不住,笨蛋!竟然想靠对话解决啊,恶人!应该不是这样吧,这才是我们的做法。」
垣根加重重压。
不仅是侧腹,就连黄泉川的口中,也冒出黏黏的红色液体。
「要我住手就杀了我,不高兴的话就去破坏。所谓的恶就是这么回事!追求什么救赎啊!你该不会想这样一笑置之吧?像你这种家伙没资格这么说!做给我看啊。讲得那么了不起的样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恶吗!」
「——笨蛋。」他这样骂道。
嘴里说不牵连一般人和路人,却是这种结果。明明决定要舍去光明的道路,要君临黑暗的顶点,结果却被温柔的言语迷惑,试图抓住对方伸出来手。瞬间忘了自己所在的黑暗世界,妄想去碰触已经无法到达的光明世界。这种行动的结果,让他忘了要尽快排除垣根帝督这个障碍,造成了原本不会产生的悲剧。
正因如此,
一方通行这次成为彻底的「恶」。
他发誓即使失去任何东西,也一定要粉碎垣根帝督。
感觉上右脑与左脑一分为二,甚至有尖锐的东西从头盖骨内侧突出的错觉。侵入脑里的某种东西,瞬间吞没了一方通行。噗,踩烂水果的声音传来。他的双眼流出泪水般的东西。那并不是泪水,而是更加红黑脏污,会带来不快的铁锈味液体。那种东西竟会从泪腺流出,实在令人感到厌恶。
接下来发生的,
是失控。
「哦——」
他听到支撑自己理性的支柱碎裂的声音。从中心到末端,都被混乱的感情支配。咬紧牙根,双眼通红,一方通行的咆哮响彻世界的底端。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的背部有某种东西弹出。那是黑色的翅膀。近似于喷射的黑色翅膀。他的意识失去控制,足以摧毁自我的愤怒所展开的一对翅膀,瞬间延伸数十米摧毁了柏油路,削掉大楼的外壁。
「啊。」
看到眼前的景象,垣根帝督总算明白一件事。
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次原子粒子,「未元物质」。那到底是什么,从哪里出现的,意味着什么。
「真厉害……真是太邪恶了。你不是办得到吗,恶人?跟这个比起来,『未元物质』真的只能算是『第二候补』。但光是这样,不一定能决定胜负!」
仿佛呼应这番吼叫,垣根帝督的六片翅膀爆炸性地展开。长达数十米的翅膀闪烁着神秘的光,同时又隐藏着机械般的无机质。仿佛天神或天使手上莫大的兵器。
吼!碰触到六片翅膀的空气发出悲鸣声。
一方通行与未元物质各自拥有的,是有机与无机。而且,那是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有机与无机。挥动等同于神力的片鳞,与挥动神所居住天界的片鳞。在这种条件下双方势均力敌。不同于一方通行,垣根并没有失去自我。
以往没有感觉过的力量,在体内蠢动。
即使如此,他有自觉可以完美掌握所有的力量。
垣根心想这么一来,学园都市第一名与第二名的顺序可能就此逆转。这并不是虚张声势或不认输。完全没有感情成分在内,只是极为单纯的感想。如果是现在,即使与全世界的军队为敌,或是与学园都市全部的能力者同时敌对,他也能毫发无伤地获胜。这是他最坦白的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垣根笑着,将真正觉醒的六片翅膀挥向一方通行。
他已经不将一方通行放在眼里。只想利用附近的东西来实验。垣根心里只有这种想法。
咚!
之后,垣根帝督的身体受到莫大的力量,倒在柏油路上。
「呕……?」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方通行并没有挥动黑色翅膀。只是望着他,缓缓动了动手。光是这样,原本君临于绝对位置的垣根就被打败,被压倒至地面深处。
啪嚓声响传来。
装有「镊子」的右手,从手肘部分一口气被切断。
(嘎……哇……啊。为、为什么?到底是怎么——!)
一方通行运用某种矢量,变换方位集中于一点攻击垣根帝督。他虽然知道这点,但就算集中世界上全部的矢量,也不可能引起这种现象。现在的垣根帝督不可能输给这个世界。
没有理由。
无法理解。
绝对君临的一方通行,一步步缓缓走向被挤压的垣根帝督身边。垣根知道双方间缩短的距离,正如他逐渐缩短的性命。当距离达到零时,他的命也会没了。一方通行正要跨出最后一步。
「哈、哈。」
「——yjrp恶qw。」
「混蛋……你……原来是这样!你的功用就是——?」
对方没有回答,充满杀意的拳头挥下。
压倒性的屠杀就此开始。
殴打肉块的声音响彻学园都市。伴随着每一击,柏油路就会出现龟裂,大地有如余震般震动,建筑物诡异地摇动。围观的好事之徒已经发不出声音。就连转开眼光也需要勇气。许多人什么都办不到,只能呆呆看着眼前惊人的光景。
「呜……」
此时,黄泉川爱穗醒来。
在朦胧的意识中,她听到了咆哮声。比野兽还可怕,比恶魔还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但是,在黄泉川的耳里听来,那仿佛是孩子的哭声。
必须阻止。
黄泉川自然而然地如此思考。
「黄泉川!」
但是,黄泉川还来不及行动,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被抬起,就此被搬离事件现场。这么迅速的动作,应该出于警备员的同僚。不同于身穿运动服的黄泉川,他们全身武装着枪械与装甲服。
「……呜……是……才乡?放开我,我还——!」
「不行,黄泉川!」
黄泉川想甩掉对方,却使不出平常的力量。就在其间,敲打空气的啪嗒声响传来。黄泉川抬头一看,撕裂蓝色天空的黑色攻击直升机在头上飞舞。那是最尖端的「六翼」。
「刚刚暂时恢复的卫星发现异变。相对性理论无法说明的扭曲,广达周围一百米。分析小组说,可能是AIM扩散力场正在进行异样的干涉。」
「所以才在可能自灭的觉悟下,攻击造成扭曲的原因?开什么玩笑!」
喊到一半时她吐出了鲜血,但黄泉川这次总算挥掉警备员才乡的手。重新环视四周,有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备员,就连驱动铠与装甲车等部队也已经展开布署。噩梦般的光景。对曾经调查过一方通行生平的黄泉川而言,这种场面有种熟悉感。过去年幼的他也是像这样被包围,失去生存的希望投降,被关到黑暗的研究所。
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黄泉川完全不在意侧腹的伤口,浑身是血的她挡住警备员们。
「把枪放下!要『说服』一方通行,不需要那种东西!」
「可是……黄泉川!」
「你知道在那边的是谁吗?那是我们应该守护的孩子!所以我绝不容许有人拿枪指着孩子!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此时,一方通行仰天狂啸。
黑色翅膀的喷射更加猛烈。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冲击。
那并非物理性的冲击,而是性命的危机。身为动物的本能,不断地威胁着内心。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那种重压压倒在地。一方通行的愤怒并非针对好事之徒与警备员,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即使如此,光是这种情感就足以让他支配世界,降伏世界,摧毁世界。
一方通行的目标,应该是垣根帝督。
但是,光看现在的一方通行,有谁会相信他只攻击一个人就会结束?当目标消失后,失去发泄对象的愤怒,是否有可能转移到他处?应该没有人不会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与危险性吧。就连非常了解他的黄泉川,也无法预测一方通行的行动。
(该死,有没有……什么方法……)
黄泉川试图靠近一方通行,却又喀出血来。才乡连忙架住她,阻止她的行动。浑身动弹不得的她,透过模糊的眼睛看着一方通行心想:
(有没有方法阻止那家伙?就凭……就凭这种无聊的事,怎么能结束那孩子的将来!)
他继续咆哮着,整个世界被染成黑色。造成他背上黑色翅膀的,是超越人类领域的绝望。即使没有下达指示,也能看到反射性架起枪的警备员。一旦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结束。被社会拒绝的一方通行心灵会再次破碎,而且有可能万劫不复。
在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前,所有人都失去希望。
为了不卷入这种暴力,只能缩着身体发抖。
在如此的他面前,
——最后的希望降临。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女。一头及肩的茶色头发,活泼的五官。蓝色的小可爱外罩上男用衬衫的「希望」,拼命推开被恐怖侵袭的好事之徒,来到了全向十字路口。
「我在找迷路的孩子。」她说。
在好不容易找到的迷路孩子面前,她一点也不害怕。即使看到了可怕的光景,她仍旧笔直走到一方通行身边。看到这景象的人都认为她完蛋了。虽然如此,却也没人伸手阻止她。因为她已经太过接近毁灭的中心点。
「找到你了,御坂御坂试着慢慢跟你说话。」
她靠近持续不断咆哮的一方通行背后。
一方通行缓缓转身。
轰!空气发出的轰响迸裂。
学园都市最强超能力者的行动相当简洁。喷射般的黑色翅膀撕裂空气。他使用充满压倒性威力的翅膀,劈头随便放出莫大的攻击。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想象接下来的悲剧。
少女幼小的身躯,应该会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的光景。
但是,
喀吱!伴随着可怕的声音,黑色翅膀在最后之作的面前停住。
一方通行所放出的攻击,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在距离女孩脸前方数厘米的位置颤抖,却不再接近。但是,她应该没有可以挡下一方通行黑色翅膀的能力。基本上,寻遍整个世界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种人。
如果她无法办到,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法办到,到底有谁能阻止黑色翅膀?
呆然望着眼前光景的黄泉川,总算想到一个答案。
「是一方通行……」
学园都市最强的超能力者。要说谁能阻止如此强大的力量,恐怕只有产生这种力量的当事人了。在最后关头,一方通行阻止了翅膀。
黑色翅膀开始颤动。
仿佛怪物的呜咽般颤动。
此时,火药炸开的声音「砰」地响起。
惊讶的黄泉川朝着声音方向望去,警备员的其中之一开了枪。
「糟糕!」黄泉川心想。
竟然在最后之作就在附近的状况下,朝一方通行开枪。他的黑色翅膀裂开,变成许多锐利的羽毛。目标是周围的警备员。他误以为最后之作遭到攻击。
羽毛以一方通行为中心,轰地一齐放出攻击。但是——
「住手,御坂御坂试着向你提出忠告。」
就凭最后之作的一句话。
配合这一句话,原本迫近警备员们喉头的羽毛尖端,突然静止不动。
「没事,御坂御坂伸出手。」
娇小的少女并非无法理解状况。明知一方通行是那么危险,她仍然伸出了细瘦的手。
「不用这么做也没关系,御坂御坂说出正确的事。」
一方通行的黑色翅膀袭向她,仿佛要挥开这句话。
但是,黑色翅膀仍旧在她的前方倏然静止。此时传出了钝响。这是一方通行内心的纠葛,他的心要他舍弃这一切。只要这样的想法还存在,悲剧就会一直重复,不如全部舍弃。但他无法舍弃这一切。只要动根手指就能杀掉她,要将她娇小的身体打飞并不困难,但一方通行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这样的希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声迸出。
不断挥动黑色翅膀的声音连续传来。
但是,已经感觉不到压倒性的重压。感觉就像年纪小的孩子在闹脾气。她看着这样的他。面对他接二连三要放出的攻击,连眼睛都没闭上。因为她信赖对方。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翅膀挥动得更大,使尽全力一击朝着她挥下。
当翅膀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时,一方通行的动作也跟着停住。
他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背上的那对翅膀,无声地溶化在空气中消失。同时,一方通行的身体失去力气。少女张开双手迎接一方通行。身体晃动的他,缓缓朝着少女倒下。
虽然快被一方通行的体重压垮,少女仍旧抱住了他。
她将嘴巴凑近一方通行的耳边,低声说道:
「真是太好了,御坂御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