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穗!」
倾盆大雨中,芳川总算发现了旧友。
夜晚的街道,周围一带寂静得有些诡异。
黄泉川人在路旁的国产跑车中,浑身无力地靠在方向盘上。她的胸口受到压迫,姿势看起来颇不舒服。但她本人却动也不动,完全失去了意识。
手往驾驶座的门一开,并没有上锁。
芳川一打开铁门,黄泉川上半身摇晃,身体直接往外倒,就这样快要横倒在地。
「啊!」
芳川好不容易抱住她,将她的身体压回驾驶座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将手掌贴在黄泉川嘴边调查呼吸,手指贴在脖子上测量脉搏。看来她似乎还活着,但就算这么做,对方也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样子。跟单纯睡着似乎又不太一样。
「……」
芳川无视下雨,视线由车子移向周遭。
车子停在大马路上,附近是不良少年经常聚集的暗巷。
芳川心想,是被他们袭击吗?但黄泉川身上没有伤口。而且在身为同性的自己眼中,黄泉川爱穗也是个大美人,更何况她还是警备员。如果是遇袭,应该会发生超乎想象的惨剧,车子也会以零件为单位被分解,成为不良少年的零用钱。
(这么说,是其他……?)
芳川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不良少年,到底是谁加害黄泉川?
(总之,先到医院……那边有诊疗所,会比叫救护车快一点!)
思绪无法整理的芳川耳中,突然听到机械作响声。
仔细一看,那是车内无线电的小型打印机正在运作。机器吐出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纸片。
「嗯……」
芳川的手穿过躺在驾驶座上的黄泉川,拿了那张纸条。
她当场僵住。
纸片上这么写着:
『警备员第八十四支部,铃山高中才乡良太报告。
第五学区内,事件现场证言已与「书库」对照。
将一方通行,以杀人未遂事件重要参考人身份通缉。』
机器一起吐出的其他纸片,出现了熟悉人物的照片。
不可能搞错人。
一方通行位于有点肮脏的暗巷。
他再次回到第七学区,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
雨声不断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沉重的金属声响。
那是遍体鳞伤的「猎犬部队」成员,被丢进巨大垃圾箱盖上盖子的声音。垃圾箱盖子跟箱子的缝隙流出红色液体,看起来就像贪吃鬼的口水。
一方通行双手放在高度及腰的垃圾箱,身体靠在上面,双脚力量放松,慢慢坐在地上。沾有油渍的积水渗入衣服跟肌肤。
「哈哈。」
他笑了。
好久没有像这样摧毁肉块。
感觉就像狂喝久违的咖啡。明明应该觉得很畅快,却有种虚脱感。心情应该很高亢,却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自己之前明明觉得很好喝,不知不觉间却变得「只有这样?」,真是不可思议的精神状态。
他感觉自己体认到某件事。
现在的一方通行,并不觉得用自己这双手杀人是件好事。应该说,在八月三十一日他察觉到了这件事。总之,跟最后之作的邂逅,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转机。
一方通行不会想杀最后之作这样的人。对于跟她住在同样世界的黄泉川及芳川这些人,也可能抱有同样的感情。走在光明道路上的天真人们,不该成为一方通行这种黑暗世界人们的食粮。如果能阻止这种事,一方通行即使孤军奋战也会在所不辞。
乍看之下,似乎很像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
但这样的理论有漏洞。
比方说,跟最后之作不同的人渣出现在眼前。像这般无可救药的人想夺取还有救的人。此时,一方通行就会卸下「不可以杀人」的枷锁。一方通行所害怕的,是「光明世界的居民,成为黑暗世界居民的食物」。
因此,在具备特定条件的状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撕开人肉。
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脑筋一片空白。
就像现在一样。
「————」
在倾盆大雨中,一方通行垂着头。
结果,那样的程度还是行不通。光凭八月三十一日的转机,不可能完全擦拭掉他身上沾染的黑暗属性。那根本就不够。要恢复成人类,他还需要其他零件。
想到这里,他笑了。
那是如同放弃某些事物般,毫无顾忌的笑。
他被孤独所支配。
他回到跟最后之作邂逅之前的状态。
「哈哈……」
一方通行背靠在垃圾桶,抬头仰望夜空。
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云层很厚。看着看着,连内心也跟着黑暗起来。
(能力使用模式,还剩下不到四分钟……)
他不耐烦地确认现状。
(警备员也盯上我了。现在全城都在散布我的照片吧。这样就算击溃木原救出那个小鬼,我也回不到那个世界了。)
跟最后之作的接点,已经被切断了。就算毫发无伤救出她,也不可能再走在一样的道路。这么一来,现在他所需要的并不是跟最后之作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努力。是接受眼前事实的坚强。那是即使无法回到光明世界也无所谓,只为救出她而行动的坚强。
他咂了咂舌。
时间虽然很短,一旦失去,失落感仍旧将胸口开了个洞。
但是,这种程度的小事不会让他红色的瞳孔动摇。
(我接受。所以那又怎样?)
他单手抓住沉在积水里的霰弹枪。
(我一定要把那小鬼从黑暗中带回来。只有这件事才是目的。除此之外的其他赘肉全都削掉。我会做自己该做的事,现在需要的,只有那小鬼的安全。)
他将武器当作拐杖拄着,摇摇晃晃地起身。
木原数多、「猎犬部队」、警备员、今后的事,全都无所谓。
目的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只要这么想就轻松得多。他感觉背上的重担全都卸了下来。无论怎样的目标都要达成,他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这么想。
最后的锁链切断了。
交换了最重要的事物,夺回「最强」的一方通行,拄着拐杖走在下雨的街道上。
为了击溃下一个目标。
即使全身染上鲜血,也要解决问题。
他知道猎物在哪里。
「所有设施确认。没有任何人。」
「猎犬部队」的成员丹尼斯将无线电所搜集的情报,传达给待命组。
「这样啊。」他的同事简短回答。
这里是医院。丹尼斯他们位于一楼宽广的柜台大厅。玻璃制的墙壁是为了撷取更多的光线。现在是夜晚,而且照明全都关掉。一片漆黑的医院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他们十四人接到的命令,是处分阵前逃亡的「猎犬部队」前成员奥森,而且要将目击者白衣修女封口。上面还说,最坏的情况,即使在设施内设置炸药将整间医院轰垮也无所谓。
丹尼斯继续报告:
「三楼走廊发现使用过的烟幕弹,似乎没经过太久时间。」
「根据报告,有发生恐怖活动的危险性,现在设施内可能还有可疑之物,所以暂时让建筑物内的所有职员撤退。」
操纵着携带型电脑接受报告的同事麦克回答。
丹尼斯的耳朵离开无线电。
「……被发现了。」
「大概是吧。」
麦克百无聊赖地说道。
「我个人认为这样比较好。」
「但是,医院里面应该有需要大型医疗设备的患者吧?」
「可以使用医院车。」麦克提出进言。「全长三十米左右,像是观光巴士一样大的特殊救护车。可以马上赶到现场,并且当场进行简单手术。」
「我没听过。」
「应该也是。它的车体因为尺寸问题,成为不容易到达现场的失败作。如果不是在日本,很可能就会成功。或是像舰队一样,跟小型救护车搭配也会成功。」
「在医院的什么地方?」
「应该在地下停车场吧。如果是这间医院,一点都不奇怪。就算有十辆左右也不足为奇。将需要绝对安静的患者移到那里,再让能够行动的病人各自避难就可以了。」
麦克说完后,关上携带型电脑的电源。
「一方通行讨伐组失联,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被击败了是吧?」
「有必要加派人员追击。我们这边没时间休息,撤兵。医院相关人士如果是有组织地逃走,一定会先处理掉跟他们下落有关的东西。」
「木原先生不会容许的。」
「如果跟他说白白花费时间,却没得到任何线索,那他也不会容许。这是优先顺序的不同。先逮住一方通行,再查出医院关系者就好了。一个失误只要用一个成功抵消,那他的愤怒也会稍微缓和。不至于所有人都遭到处分。」
召集大家吧。麦克以全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当丹尼斯照他的话按下无线电开关时,变化发生了。
嘟噜噜噜噜——电话的呼叫声响起。
「……」
「——」
丹尼斯跟麦克同时转过头去。
声音来自柜台的那一边。对方仿佛测量这边的位置后,瞄准特定的电话机打来。
「是陷阱的可能性呢?」
「无法确认钢索跟红外线。」
听到丹尼斯的话,麦克警戒周遭,跳过柜台。他盯着一闪一亮显示呼叫的红灯,拿起了听筒。
『太慢了吧。』
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
麦克皱了下眉头,如果没有黑色面具,也许可以看到他不愉快的表情。电话那端是熟悉的医生声音。他曾经被这名医生救过性命。
「『冥土追魂』……」
『跟出院的患者聊天也是医生的乐趣之一,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不介意吧?』
医生似乎看破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大概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负责过病患的长相跟声音吧。
(……他到底是从哪里在看这边的?)
这个设施的安保在攻坚之前,应该全部已经击溃了。既然青蛙脸医生能在精确位置连络麦克,其他系统的安保还在运作吧。
「真是从容啊。理论上在潜伏中得保持沉默,不该采取这种挑拨性的行动才对吧。你想被反探知吗?」
『我可不是因为这种基本事情而失败的小孩哦?更何况,还是有些就算要冒险也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事』?」
『我是站在患者这边的人。即使你是将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病人们卷入战斗的人,万一你们的生命遇到危险还是得救你们。医生说的话很重要哦?我求求你听我说吧。』
医生流畅地说道。
但话中带刺。
『离开木原,快逃吧。不然你们的生命会有危险。』
「你是认真这么说的吗?」
『你会被一方通行打倒。』
「被那个没用的家伙?」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医生不为所动。『一方通行绝对不是善类。他不是白色的。虽然得到了小小的光明,多少得到一些白色的善,但他基本上还是黑色的恶。到目前为止……对,应该是近乎于黑色的灰吧。他是有可能成为其中任何一边,非常不安定的危险人物哦?』
「……」
『懂了吗?将原本得到了一些白的他,重新染黑的人是你们。因此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不会放过你们,也绝不会留手。为了防止这样小小的光明被黑暗掩盖,他即使浑身浴血也会持续行动。你绝对不能遇到一方通行,我对患者能说的就只有这个。再说一次,你不能遇到一方通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胡说八道。」
『这样啊。我的意图不能传达给你真是可惜。』
医生就此不再多说。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想会是谁,告诉我这里有危险?』
「什么?」
麦克皱眉,胸口有股不快的感觉。
(该不会……是那家伙……?)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恍然大悟。告知医生危机的人如果是他,当然也会推测「猎犬部队」会来到这里。
重新警戒的麦克用动作想传达给附近的同事,但医生先开了口:
『别死啊。只要你不死,我一定会救你。』
呀啊啊啊啊!
震动整幢建筑物的尖叫声,从天花板炸裂开来。
医院领地内到处传来连续枪声。但这些枪声像是一一被摘掉似的,确实沉默下来。
有某种东西正在靠近。
麦克丢掉听筒,跟丹尼斯一起拿起冲锋枪。他们躲在暗处,凝神望向黑暗的那一边,试着取得更多情报。
然后,
「恐怖」出现在面前。
包含丹尼斯跟麦克的「猎犬部队」一班,在十分钟内全数遭到歼灭。
风走在雨中的街头。
(混蛋……)
她的动作缓慢。混浊的血液从捂着嘴的手指缝隙滴落下来。背部偶尔会大幅震动,朝着地面吐出红色血块。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的……攻击……?该死,差一点就能杀掉目标了。)
人工的光亮照在她身上。
光线在移动。
那是装置在百货公司侧面的大画面。画面正在播放新闻。播报员急切的声音敲打着风的耳朵。
那似乎是国营电视台。
『呃……现在全国各地都出现了突发性昏迷者。警察正忙着锁定原因——』
「嘎,啊……」
身体内侧的痛楚跟寒气,让她无法专注。
即使如此,她仍旧动着沾满血的嘴唇。
「……已经扩散到那边了吗?我的攻击很难锁定目标。不过,只要能够压制……学园都市就好。」
『不只是日本,海外的一部分也出现了损害报告。另外伴随这样的状况,机场跟铁道、船舶等交通机关的营运时间表也开始出现影响——』
「哈……」
风大大地吐了口气说道:
「幸好梵蒂冈那边没出事。」
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在意。
混乱应该会持续好一阵子,碍于节目长度有限,其他播报员正读着另一则新闻稿。
『接下来是经济。东京都内聚集世界点心的平行甜点乐园内,正在举办秋天的甜点展。配合开始营业——』
「……」
风慢慢地将眼球转向大画面。
『来店的预定人数,开园一周内会超过二十万人。相关商品的制造可以与中小企业合作,不仅是游乐设施业界,对地区的整体经济也……』
砰!轰声响起,大画面随着火花破裂四散。
风将锤子扛在肩上。
她重新迈步走在下雨的街道。
上条从快要倒塌的大众餐厅建筑物,将昏迷的客人跟店员们拉到雨中。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被倒塌的建筑物压到。接下来忙着进行伤患的处理。手脚被打断的只有那些黑衣人,他用绳子强行绑住伤口断面止血。不知是不是感觉跟不上现实,他就连看到伤口也不慌张,这点反而令人觉得可怕。
接下来他叫了救护车。有鉴于街道的现状,能够到达医院的机会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
(对了。最后之作那家伙……)
上条环视四周,她当然不可能在那里。上条在雨中奔跑,跑进附近的警备员的值班处。她如果要求救,这里的可能性最高。内部一片寂静,只看到男警备员趴倒在桌子上。
状况跟大众餐厅一样。上条接着又到远方的两、三个值班处,无论哪边都是一样的感觉。在这里也不安全。这么一来,最后之作到底上哪儿去了?
当他忙着到处搜寻时,时间一分一秒不断经过。
此时,上条发现自己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儿童用的可爱手机,是最后之作逃离大众餐厅时掉落的。这么一来,她就无法跟任何人取得连络。
(那些黑衣人,跟自称是风的罗马正教女子……现在腹背受敌,不能再这样磨蹭下去。)
风的目标似乎是上条,不过那个女人如果遇到最后之作,不可能露出微笑跟她好好相处。虽说不是真正目标,但风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顾虑他人的人。
「……」
上条重新看了最后之作的手机。
虽然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他仍旧打开电源显示已储存的电话号码。
上条不知道最后之作是单独逃跑,还是向认识的人求救。但如果她是向认识的人求救,循着上面的号码有可能见到最后之作。即使无法达成愿望,向她认识的人通知危险可能会比较好,可以请对方告知最后之作可能会去的场所。
储存的电话号码数量极少。
完全没有上下卷动画面的必要,因为里头只有四件。只纪录了电话号码,就连名字也没有。上面只有「登录1」「登录2」这样朴素的初期设定。手机可能是由她的保护者使用,本人完全没有在用吧。
他按下一个个号码拨出电话。
电话声不断响起,却没有人回应。风的不明攻击,其范围之广泛似乎超过想象。
三个号码都是沉默的。
最后一个号码如果也是这样,那就没有办法。
他边祈祷着边按下号码。
将手机拿近耳边。
倾盆大雨中,单调的电话铃声响起。
一方通行在黑暗的医院中,随意环顾四周。
浑身是伤,喘着气的敌人倒在那里。由于敌人的枪跟当作拐杖的霰弹枪不同规格,所以无法补充子弹。当然也可以使用其他枪械,但是他尽量避免这么做。他不想让敌人认为他很依赖枪械。
(这样一来……已经撂倒两组人马了。)
看着大点雨滴打落在窗户上,一方通行口中喃喃说道。
(木原那个混蛋,这样子多少也得变更计划了吧。打倒我的优先顺序将会往上跳。这么一来,那小鬼的危险度应该也会减轻。)
乍看之下自己似乎处于优势,但实际上一方通行的劣势并没有改变。即使击溃再多的普通「猎犬部队」,木原也只会焦虑不会恐惧。因为木原拥有手无寸铁,就能击溃一方通行的特殊体术。
再加上,木原数多跟最后之作到底在城市里的何处,他完全没有概念。现在的一方通行无法做出决定性的行动,只能等候对方露出破绽。
如果最后之作还没被抓到,一方通行以往所实行的战术就还有效。木原会变更计划,然后再派刺客到这里,追击最后之作的人数就会削减。
但万一最后之作已经在木原手里,一方通行的努力也将化成泡影。在不知道木原位置的状况下,没办法马上前去营救她,木原露出破绽的机会也会完全消失。他们的目的是最后之作,不是一方通行。没必要无谓出手。
(从二选一,没有妥协点是吧……?这种状况还真是难笑。)
一方通行咂着舌,看着脚边。那是「猎犬部队」所使用的无线电。为了发泄焦躁,他将无线电踩碎。木原似乎是知道一方通行已经拿到无线电了。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话,现在已经无法利用无线电。
(倒是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利用那个小鬼?)
他将背靠在墙壁上继续想着。
(如果因为研究关系需要最后之作,那是妹妹那方面?不过,正如木原那混蛋说的,妹妹的战力并没什么大不了。木原是开发我的笨蛋,如果真的想将能力者应用在军事上,那应该会使用我的DNA图谱,或是制作出比我更优秀的DNA图谱,像这种二选一的方法比较符合他的个性。)
在地下街出入口附近快被木原杀死时,他曾经提过奇怪的事。量产型能力者计划的目的不是军事利用,如果真的想制造军用能力者,那应该是利用一方通行的DNA图谱,而不是超电磁炮的。
(量产型能力者计划,跟之后的绝对能力进化计划。)
他胡乱转动视线。
(……我跟那小鬼,先前到底跟什么有牵连?)
感觉上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但一方通行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间,手机微微震动起来。
「————」
一方通行屏住气息,从口袋中拿出小小的通信机械。
画面表示的,是最后之作的号码。
他想:
(是那小鬼本人,还是木原那个混蛋?真是极端的二选一。)
他按下通话钮。
然后将手机贴近耳朵。
『太好了,总算打通了!』
那不是最后之作的声音。不过,也不是木原数多的声音。
他想,也有可能是木原的部下在使用电话。
(……这声音是?)
感觉上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他记不太清楚。不知是电波收讯的状况不好,还是对方现在人在外面,话筒那边甚至传来暴雨的声音。
『我打过最后之作手机里的每个号码,回应的人只有你。你可能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我希望你帮忙。那孩子现在很危险。』
很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不跳进这个陷阱,一方通行就没有其他活路。
「是怎样的状况?」
因为想多得到一些情报,一方通行集中意识问道。
电话的那一端开始流畅地回答。
对方在完全放学时刻,在街上遇到了最后之作。她说她的「朋友」被不明团体袭击,所以希望对方能够帮忙。到了现场后,只看到黑衣人们倒在那里,没看到「朋友」。之后他们被黑衣人们的伙伴追赶,对方让最后之作先逃跑。现在不知道最后之作的安危,也无法联络。由于无法判断瞄准她的危机是否已经消失,因此要赶快保护她,大约是这样的内容。
如果是黑衣人的动作跟最后之作的位置,「猎犬部队」应该很简单就能掌握。
是陷阱的可能性越来越高。
同时,
(……很像那小鬼的行动模式。)
『喂,莫非你……就是那孩子说的「朋友」?』
「可能吧。」
『太好了。你没事吧?最后之作遇到麻烦,要是你跟她会合了就一起躲起来吧。』
话题快要偏离轨道了,一方通行又将轨道修正回来。
「你跟那小鬼在哪里分手的?」
『第七学区的打架马路……这样你应该听不懂。那是我们之间在使用的名称。对了,那条道路有正式名称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可能是在寻找路标。
『有了。三十九号线的木之叶通。那边有间叫做「olla podrida」的西班牙料理大众餐厅。』
他知道那个地方。
那附近基本上很热闹。是稍微偏离大马路,比较少人注意到的暗巷。因为跟表面及暗处的接点很多,吸引不少人进去。
「逃跑方向呢?」
『不知道。当时她忙着从建筑物往外逃。大概是沿着道路跑吧。我跟她分开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老实说,没有办法预测她现在在哪里。』
这可不一定,一方通行心想。
已经过了完全放学时刻,在没有巴士跟电车的学园都市,没有什么其他交通工具。叫出租车的话,就算那个看起来没什么钱又浑身是淋湿的小鬼举手,应该不会有什么车子停下来吧。
最后之作只好走路。
而且,虽说那是自己做的事,现在的她从木原手中逃离时曾被他从高处扔到水面,所以耗费了不少体力。现在还下着这样的倾盆大雨。虽说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最后之作很有可能完全没有移动,而是躲在哪边的建筑物里忙着恢复体力。
电话的声音如果是真的,现在也许还有方法。
就算是陷阱,也有从这一点进展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会把她找回来。你赶快丢掉那只手机,回到一般人的生活吧。」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要帮忙啊!』
老实说一个人行动比较好,他不想让门外汉扰乱状况,没想到对方却紧咬着不放。不管是不是陷阱,还真是个笨蛋,一方通行不耐烦地说:
「对了,你到第七学区的铁桥去吧。那里是万一发生什么事的会合地点。那家伙如果现在逃跑,应该会到那里去。」
『知道了。』对方的回答充满干劲。
这些话当然是假的。
『你要小心哦。感觉上今天的学园都市有点奇怪。似乎有奇怪的家伙从外部入侵。警备员跟街上的人都倒下了。』
「什么?」
一方通行皱眉。
学园都市的入侵者,还有很多人倒地这件事他倒是第一次听到。
『除了入侵者的事,你也不知道街道上的异变?警备员,呃……还有黑衣人们好像也成了被害者。餐厅里的客人也倒下了。并不是有人殴打腹部,让他们以物理性方式直接昏迷,感觉上是正在走动的人就突然倒下。我没有一一确认,你不觉得周围安静得有点诡异?』
「……」
一方通行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木原数多会做到这种地步吗?连那家伙的部下「猎犬部队」都倒下这件事也很令人在意,但如果是木原,很有可能丢下部下不管。
他有讨厌的预感,但现在只能先往后搁。
总之应该优先找回最后之作。
『好像是无差别攻击,你也要小心。』
「真麻烦……」
两人各自说完后,稍微陷入了一阵沉默。
终于,电话那一端的人说道:
『抱歉。其实,我不应该丢下她的。』
「……我也是。我也让她落单了。」
通话切断了。
他看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将电话塞进裤袋。
拄着代替拐杖的霰弹枪,他走向医院的出口。
接下来是关键时刻。
木原数多位于黑暗的室内。
现在是废弃不用的办公室。工作用的机材大半已经消失,只剩下大量的办公桌跟椅子。木原坐在一张椅子上,两脚放在满是灰尘的桌上。
周围都是身穿装甲服的男人。
人数比刚开始还少。大约五、六个人左右。
但是,木原脸上仍旧一派从容。
「猎犬部队」不管缺多少人,上面都会再派人下来。也就是说,垃圾般的人多得是。如果有人看到木原,应该会说他是坏人的典范吧。但是,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这样的批评,表示那家伙也是不知他人痛处的人渣。
就算再怎么消失也不会减少。
所以他完全不在意。
「有好几组人的联络都中断了。恐怕……」
部下神经质的声音传来。
木原以从容的语调,随意回答:
「是逃走还是死了?不管是哪个,回头都得收集他们的心脏。」
对于部下的失态,光是一死都无法原谅。木原的做法是从尸体上夺取器官来做个了断。
「不过,是被谁处理掉的?」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一方通行我有办法搞定。他那么弱,打他会让人忍不住心痛啊……问题是那边的女的。」
木原已经掌握学园都市的都市机能麻痹的情报。
而且,自己的部下也遭到完全相同的攻击。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对城市安排攻击。
(……那还真是有趣的现象。)
感觉上跟纳米科技或电磁波等「眼睛看不到的物理现象」不同。通常使用这样的兵器时,必须穿上使用者专用的面具或衣服,那名女子完全没有这样的防护对策。
木原对身旁的部下说:
「当初对一方通行搭乘的箱型车发射导弹时,不是有个女人出来碍事?那时候拿来当诱饵的人都回收了吗?」
「是的。」
光凭这样,黑衣人似乎已经理解木原在询问什么。
「现在,正在用手边现有的机器调查负伤者。」
「状态全都一样吗?」
「不,目前已经确认有三种。有人像睡着般昏迷,也有人像石头般僵硬。」
「分类的基准呢?倒地的场所?」
「就算是倒在同样地点的人们,种类也各不相同。这点还不是很清楚。」
「最多的种类是……」黑衣人先说道:
「因为没有交给研究机关,所以不知道正确数值,倒下的诱饵体内的氧,似乎极端地减少。没有发生显而易见的身体组织坏死,大概脑与内脏的机能确保在最低限度的份量。」
「……是人工诱发假死?」
不只是人类,几乎所有动物都拥有在生命活动必须之物不足时,配合状况让身体机能程度下降的防卫本能。用动物的冬眠来解释就很容易理解了。
部下继续说道:
「但是,就算用氧气瓶供给一定值却也没有变化,应该是有某种『力量』在运作……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恶,都是因为那家伙,所以影响了作战达成率,欧拉夫跟露露也都——」
才刚觉得声音中断,黑衣人就直接倒地。「咚」的沉重声响听起来格外清晰。
「————」
木原数多坐在椅子上,将脚放在桌上,仔细环视四周。
并没有发生其他变化。
他屏息好一阵子,似乎没有第二发攻击。
原本以为是使用某种能力的狙击,对方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木原早就被打成蜂窝了。没有优先瞄准木原这一点,以及部下倒下的时机也很令人在意。
(混蛋……到底是怎样瞄准的……)
这间废弃办公室里有一整面的窗户,单纯从那边瞄准,应该会优先瞄准木原才是。还是有目视以外的其他特殊瞄准方法?结果没有打中木原,准头偏移打中了部下。
木原开始思考。目前正袭击「猎犬部队」的特殊现象,这一连串的攻击,只靠超能力有可能实现吗?
(很困难吧。)
瞄准一两个人还有可能。但是,光听刚刚的报告,倒下的部下人数更多。要将人类体内的氧气经常保持在一定状态下很困难,更何况要完全操控不同位置的多数人类身体,就技巧上来说是不太可能。
再者根据部下的报告,似乎也有以其他症状倒下的人。
(如果是准备了与牺牲者等量的袭击用能力者,也不是做不到……不管怎么说,成本未免太高了点。光是对付一只小虫就要绑住军团中的一个人,未免也太不划算。)
直接开发一方通行的超能力开发专家既然如此判断,这点基本上没问题。但这么一来,眼前发生的奇怪现象,到底是在怎样的法则下发生?
超能力以外的力量,有可能是纳米科技或电磁波等多种科学技术,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无法说明木原为什么没事。基本上,使用这样的技术是否有可能让人昏倒,还能操纵血液中的氧气?
那既不是学园都市制造出的能力,也不是尖端科技。
如果这样,就可能牵涉到魔法领域。
站在木原面前的那个女人,真的是行使超能力以外「力量」的人物?
(非科学……是吗?)
木原眯起眼睛。他并不否定这个字眼。
正因为他站在科学的最尖端,所以这字眼的轮廓反而更加鲜明。在进行数千万次的实验途中,总是有理论无法演算的奇怪数值突然出现。木原数多因为开发了一方通行,却漠然地被某种感觉束缚住了。感觉就像自己所相信的完美世界理论中,打开一个看不见的洞穴。
他啧了一声,将两脚从事务桌上放下。
「算了,我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亚雷斯塔那家伙很啰嗦,还是赶紧速战速决吧。」
不管亚雷斯塔是基于什么终极目的要抓到最后之作,他并没有对木原说明。对方只是告诉木原应该做的事情顺序。只要执行这件事就行了。
「学习装置的准备呢?」
「在这里。」
另一个部下将银色的公事包放在办公桌上。用于电力洗脑机械的学习装置原本很大,但如果只留下最低限度的部分,就可以缩得这么小。
当然,越是省掉「多余的部分」,实验者受到的危险越大。
(一方通行……)
看着部下打开公事包的锁头组装起机材,木原突然脱口低语:
「操纵所有的矢量是吧……那么,那个怪家伙又是什么?」
「啊?」
「没事。」木原说道。
一方通行来到了第七学区三十九号线的木之叶通。
他马上发现「打电话来的人」所说的大众餐厅。建筑物被破坏得连钢筋整个都裸露出来,就像内战国家的建筑物。木原的「猎犬部队」成员经过粗糙的急救倒在那里,就连最低程度的隐蔽都没有。
「……」
莫非,「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陷阱?
这么一来,被卷入这种惨状,却只让最后之作独自脱逃的那个人真的存在。
(啧,得赶快找到那小鬼。那家伙到底到哪里去了?)
如果有什么记号留下就好了,但看样子她似乎没时间留下那种东西。就算真的有,被雨水冲刷掉的可能性很大。
(那小鬼应该会通过妹妹的网络,按照「实验」当时的湮灭证据手册指示逃亡。就跟八月三十一日的天井亚雄同样的模式。)
光是回想起「实验」那时的事就觉得不愉快,不过因为要获得线索,所以也无可奈何。
(……躲过卫星的搜索,而且脱离警备机器人巡逻路线的道路。)
打电话来的人曾找过大马路上的警备员值班处,那边应该不可能。如果依照湮灭证据手册的指示行动,暗巷那边反而比较可疑。
一方通行拄着霰弹枪走进小巷。倾盆大雨打在身上,他拖着难以行动的身子不断走着。途中,只要发现大厦的后门,他就一一进行确认,查看有没有使用电击能力强行打开门锁的痕迹。
毫无所获。
路不只一条,可能是躲在某处的建筑物里头。
不管怎么说,线索太少了。
虽说她是为了逃离敌人没有办法,但这样根本无从找起。
「混蛋……」
最后之作应该在这附近,这点应该没错。
如果由一方通行发出信号,最后之作应该会出来吧。要发出什么信号?最后之作已经丢开手机了。不采用这种联络方法,打开电极开关轰轰烈烈闹一场也是方法之一。
一想到这里,一方通行脑中浮现出其他方法。
那是因为太过愚蠢,以往从没想过的方法。
只要大声呼唤名字。
如果听到一方通行的声音,最后之作应该会出现。
在路上呼唤看不见的孩子,感觉上就像是寻找迷路小孩的父亲。这是离平常一方通行的价值观最遥远的行动。
真是太可笑了,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
他不愉快地咂舌,深深吸进一口气。
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
在发出声音之前,他先发现了「那个」。
倾盆大雨落在地面形成的脏污积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飘浮着。
那是一块被扯破的布。大小跟手帕差不多。靠近观察后,似乎是男人衬衫的袖子。一方通行认得这袖口的设计。那是最后之作套在蓝色小可爱外面的衬衫。
一方通行的思考一片空白,脸色逐渐发青。
这是……
莫非……
不会吧?
手机仿佛算好时间似的发出震动。一方通行慢慢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画面上出现从未看过的号码。
不对……他心想。
如果是那家伙,他没理由特地通知。那家伙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手法。没有问题。不是这样的,一方通行对自己说道。
他按下通话按钮。
话筒那边传来极大的声音,就算耳朵不用贴近也听得到。
『你还好吗,一方通行?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发出被挤压的吱轧声。
预感未免也太准了吧,他还以为脑袋的血管会断掉。
一方通行的瞳孔骨碌碌地转动。激烈的感情漩涡,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散开。
「有事吗,木原小弟?」
『还真是游刃有余。不管是玩象棋还是国际象棋,最后赢家不是都会宣告获胜然后落幕吗?以前的人真是了不起。这么做就可以好好享受,将令人生气的混蛋打败的那一瞬间。还有什么胜利的醍醐味比这个更棒的,对吧?』
「这算是宣言吗?你是认真这么说的?」
『就算你不信也没关系。那边应该有小鬼的衣服布片掉落吧?如果还没发现就找找看,我是故意让他们留在那边的。』
「————」
『「学习装置」还真是厉害啊。在人类脑袋里灌进病毒可真了不得。哈哈!这小鬼的身体不断在颤抖啊!跟我说你的信箱,我传画面给你!』
他感觉全身的血气褪去。
(这些家伙,抓走那小鬼就是为了这个……?)
木原进行的事,跟八月三十一日天井亚雄所进行的几乎相同。那是使用洗脑机械直接改写最后之作的脑。不知对方追加了什么内容的命令,但那是正常神经下无法行使的事。这种事比在她的脑袋中涂上精液还要冒渎[注]。
『不过我还真是搞不懂你。不杀死敌人的方法,确实比较有效。世界上有个单词叫做活地狱,误认死亡是世界上最恐怖事情的家伙,可能无法承受那种压力而疯掉。例如我的部下。不过……』
木原吐出干燥的气息。
仿佛对学生的无能感到失望的教师。
『对于知道这种事的我不管用。在我看来,那根本就是廉价戏码。听着,现在我给你这小鬼复习一下。所谓的尸体,光杀掉是没用的。要像雕刻时进行脸部的最后修饰那样,了结掉对方的性命。你的作品根本就不能装饰在艺廊。像你这样随便削削石头就丢在路边算什么?这么做对肉块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一方通行没搭理他。
他开始分析现在自己处于怎样的状况。
『就让我示范一下给你看,我来教你怎么做出漂亮的肉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看到那小鬼的残骸可别吓到。』
话筒那边持续传来刺耳的笑声。
一方通行听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对着手机那端说道:
「那么……我该做什么反应?」
『什么?』
「还是应该捧腹大笑才对吗,被虐狂小弟?」
『喂喂。你这家伙的状况判断能力完蛋了?』
「你才要给我认真点,如果只是想让我懊悔,你根本就不会回收那小鬼。你应该会赶快杀了她把尸体送到我这边来吧。学习装置?你是白痴吗?用这种让人看不懂的手法,又算哪门子表演?」
一方通行笑着继续说道:
「在那边徘徊的小喽啰们,以为只要沉浸在黑暗中就可以得到自由。其实根本就是搞错了。实际上完全相反。陷得越深,上下关系的束缚就会越强。没错吧,狗奴才木原小弟?」
『我知道了,你的死穴是小鬼的哀嚎声吧?』
「那你就让我听听看啊。目前的发展这么单调,我都玩腻了。我也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算你削下她的鼻子送过来也无所谓哦?」
『你的要求就只有这样?要不要连耳朵配成一组送你?』
「你害怕了吧,年轻人。你也是被人雇用的吧?木原数多个人的研究,根本就没有利用那小鬼的意义。利用她的应该是能随意支使你这种家伙的人吧。你的上司有没有说过『要毫发无伤地回收』这样令人感动的台词?对方应该说只要脑跟心脏没事就没问题吧?但是,怕到不敢动她一根汗毛的你又算什么?」
『了解,了解。』
「真悲哀啊,木原小弟。你不过是个送货员罢了。你之所以这么焦躁,是因为晚送三十分钟会挨骂吧?」
『我要杀了你。』
噗,通话唐突地切断。
倾盆大雨的声音似乎突然接近。
一方通行在手中转动手机,分析刚才的对话。
(以那家伙的人格,被说到这种地步,电话前的那个小鬼可能会马上缺只眼睛。既然没有这样……唉呀,看样子这家伙真的只是个小喽啰。)
这是很危险的交易,不承担这样的风险就无法跟木原交涉。
「——就是这么回事吧。」
反过来说,让木原如此犹豫的幕后黑手的确存在。
依「猎犬部队」完整的装备来看,最大的可能性是——
(该不会……是学园都市本身吧?)
很有可能是直接管理这里的统括理事会。跟使用妹妹的那个「实验」当时完全一样。不,说不定这一切全都有关。
(不知道木原在哪里。不过统括理事会的那些家伙倒是又另当别论。只要调查那里,就能掌握到比木原更多的「计划」。嗯?……喂喂,还真是厉害。一瞬间就进展到这个地步。这么顺利没关系吗?)
砰砰,一方通行敲着墙壁笑了。
他将手机折好收进口袋里。
「开什么玩笑!少瞧不起人啦————————————!」
他大声呐喊。
然后用手指弹开脖子上的颈链型电极。
莫大的演算能力恢复了。
一方通行所站的地方是极为狭窄的小巷,四周都是水泥墙。
没有关系。
他从绝对坐标确实得到目标的位置。一方通行缓缓转动眼球,知道方向在哪里。正因为一直沉浸在黑暗之中,所以他知道目标在那个方向。
(敌人是学园都市!管理一切的统括理事长!)
没有窗户的大楼。
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所在的庇护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方通行的手插入附近的水泥墙。因为操纵了能量的方向,他的手臂有如埋没在豆腐中。一方通行一边从喉咙里咯血般地喊叫着,一边在墙里胡乱挥舞着手臂。
他操纵了所有的矢量。
轰响连续传来。
在那一瞬间,九月三十日的地球自转慢了五分钟左右。
他的手臂夺取了行星旋转的莫大能量,经由矢量的操纵,转变成恶魔的一击。
强行挖出的水泥墙,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掷出。一方通行站在被大楼包围的暗巷一角,挡在他跟「目标」之间的数幢大楼,有如纸屑般崩塌。
必须顾虑到周围,可能会牵连一般人,这样的顾虑在瞬间全部蒸发。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放出一击。
距离「目标」大约两公里左右。
没有窗户的大楼。
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的城堡,被称作世界最坚硬的庇护所。
就算受到核武器的冲击波,照样纹丝不动的巨大建筑物。
水泥墙以恐怖的速度直击。
莫大的声音漩涡炸裂开来,完全无视于两公里的距离。一旁的无人银行跟公所等两、三幢建筑物陆续被打倒。水泥墙穿过道路另一端的大楼群,扯下高层大楼侧面装置的电子布告栏,一口气撞上目标。途中要是没有被害人出现只能说是奇迹。他完全没考虑到这点。
灰色的粉尘四散,他的视野被暂时夺去。
灰朦朦的粉尘扬起,持续了好一阵子。
视野总算慢慢回复。
一方通行眼前的视线展开。
「……」
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使出学园都市最强的超能力,甚至夺取地球自转能源所放出的一击。即使放出那样的力量,没有窗户的大楼仍旧纹丝不动。
结果相当明白。
眼前的障碍是这么地庞大。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方通行浑身无力,朝着肮脏的积水放出一拳。不管怎么做都无法碰到亚雷斯塔。冲击被未知的技术分散,基本上连那家伙在不在里面都不知道。很有可能全都是假的。不管怎样都无所谓,这种事真的都无所谓了。
最后之作被敌人夺走。
就能够考虑的状况来看,现在是最糟的状况。
他想守护的事物,一个不剩地遭到毁坏。
(我要杀了他。)
啪嚓,关上电极的开关后,他静静地想着。
跟黄泉川或芳川联络的想法,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杀了木原数多。我一定要杀了他。将那个杀一百次都死不足惜的家伙,全部凝缩在这一次杀掉。如果不这么做,一切都免谈了。)
他摇摇晃晃拄着拐杖站起身来。
意识朝向口袋中的手机。
上面记录着木原的电话。就算是假的,也有调查的价值。如果以普通手段无法调查,就用非普通的手段来做。一方通行没有未来,在最后之作的未来也逐渐被夺走的状况下,已经没有顾虑的必要。警备员跟风纪委员值班处的资料库如果没用,就一个个击破统括理事会的巢穴进入「书库」。根本就不用在意那十二个大人物。如有必要,他甚至不惜击溃对方的脸跟心脏。
即使在街上放火也要将对方熏出来,然后一个细胞都不留地杀掉。
他像是唱歌般喃喃自语后,开始在暗巷中缓缓走动。
他的背影,消失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
亚雷斯塔位于没有窗户的大楼。
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建筑物的内装仍旧没有改变。他倒浮在宽敞房间中央注满红色液体的圆筒容器内,里面的液体微微晃动。
(感觉上外面好像很热闹。)
他并不在意骚动的原因。
仿佛在说,根本没必要管这种事。
亚雷斯塔的视线停在空中。
不知使用了怎样的技术,一无所有的虚空中,出现好几个四角形的影像。这些影像配合亚雷斯塔眼球的动作切换表示,配合他的指尖输入命令。
就算不用动身体,也可以靠检出脑波来补偿下达命令的动作。
(呵呵,偶尔也是要运动一下。)
身体机能大部分都交给生命维持装置的亚雷斯塔,极端一点来说,是处于完全不眨眼也没关系的状态。由于处于经常调整的液体内,没有湿润眼球的必要。就连动一下指尖,也会被当成「动作」。在这么细微的动作中找出价值,然后解析借由神经传送给脑部的信号,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能够诱发神明等级的灵感。
他没有锻炼身体的概念。
即使肌肉的电气收缩活动、内脏的管理,全都是由机械任意进行的杂事。已经有几十年没走路了,光听这句话一定会觉得相当不健康,但亚雷斯塔的健康状态维持得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理想。
思想活动也一样。
对亚雷斯塔来说,脑部也是零件的一部分。灵魂是与生命切离的,替代品无论多少都有。他的灵感借由传输线被吸出外部,然后在那里的电脑中酿成,成为个人的意见回到亚雷斯塔脑内。生命维持装置是他的皮肤,也是内脏,也是大脑。这么说来,这个大型机械群在这个瞬间或许算是活着的。就像移植的脏器在患者体内一样,过于接近人类的金属群,已经不知道该称为机械还是人类。
被碰触一下甚至可能听到鼓动的硬块包围着,亚雷斯塔缓缓露出微笑。
他所看着的画面,出现好几个数据。
第一是世界中妹妹的分布图,以及她们脑波模式的曲线图。
第二是这城市逐渐产生的「物体」生体数据。
第三是用超高望远镜捕捉到,风靠在扶手上咳嗽的影像。
(木原那边好像成功回收了最终信号。注入命令的预备阶段内,学园都市的「场」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亚雷斯塔的思考产生了空间。因为是应付临时危机,输出功率比原先预想的还低,光是这样就够了。
(利用AIM扩散力场的虚数学区·五行机关的展开已经完成。只要在学园都市内部行使魔法,所有的魔法师就会失控并自爆。你是叫前方之风对吧?就连你的身体也不例外。)
灵感产生思考,思考产生灵感,影响历史的思想奔流不断流出。
(现在的输出功率无法掩盖整个世界。即使是施术压力,也是好不容易能够承受的程度……还不够。那道命令还没有真正启动。但只要保险丝·风斩一出场,情势会就此逆转。)
空中出现新的视窗。
上面是对街道的变化感到疑惑,不安地行走在雨中的风斩冰华。
风位于铁桥上。
那是条跨在宽大河川上的桥。铁跟柏油路建造的构造物相当冰冷。也许是受到倾盆大雨的影响,眼下的河川水位升高,混浊的河水发出钝响。
「呜……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连续传来。
捂住嘴巴的指缝间,流出浑浊的血液。风看着沾满自己鲜血的双手,那只手不断颤抖着。
(这……到底……是什么……?)
这也难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何种程度的伤害?这样的身体没问题吗?还好吗?
(……我的……身体……虽然构造特殊,但是……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应该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混浊的咳嗽声连续传来。
被雨打湿的路面,重新染上了红色。
被倾盆大雨打着,眼角的妆有些晕开。遮盖住头发的布,花边也乱了,额头附近露出了头发。
(也就是说,是新的……魔法……攻击……?不,也不是。这里是……学园都市。不可能有……魔法攻击。也没有……组成术式的形迹。更何况……像这种东西我会一个不剩地迎击……)
「——!」
震动袭遍全身。
风的身上一阵痛楚袭来。
身体并没有恢复。
相反地,更重要的现象发生了。
压迫感传来。并不是身体哪个部分的程度。而是皮肤以上到内脏内部,血管一根不留地被挤压的感觉。
攻击的真正目标是「气息」。
过于巨大的气息,撼动学园都市本身。这股气息里面没有敌意。这样的气息完全无视风的存在。打个比方,就像豹或狮子这种猛兽,在自己的鼻尖打呵欠一样。虽说对方没有敌意,贫弱的人类仍旧会忍不住流下冷汗发抖。
无法分辨气息的方向。
缩尺的单位相差太多,仿佛覆盖住整座城市。被吞进猛兽肚中的人类在猛兽体内探寻对方的气息,这种行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过于强烈,就连轮廓都无法掌握。这是最难对付的形式。
而且……
(这种不明的气息,仍旧不断在膨胀……?)
令人最惊讶的是这一点。扭曲了好几个重叠的「层面」,吹散空间内所有魔法法则的某种巨大事物,仿佛宣示这不过是刚开始似的不断增加压力。就连十字教的「圣人」也不到那种程度。这应该怎么解释?
(这是……学园都市……对我们的……最终防线。)
亚雷斯塔会如此从容的原因就在于此。
情况确实不妙。风虽然麻痹了学园都市近九成的机能,但这是可以颠覆整个战况的秘密武器。另一方面,她也觉得以往为止的发展太过顺利。否则实在很难说这里是与魔法势力并驾齐驱的一大势力。
「……没有……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达成目的。」
风在口中说出短短的单词。
那是她弟弟的名字。
光是这样,折磨她身体的震动就稍稍缓和下来。不知为什么吐血的恐惧也缓和下来。思考恢复了冷静,受到惊吓而动摇的内心,重新获得了力量。
(我的确夺去了都市的九成机能。我的优势并没有改变,我已经将亚雷斯塔逼到非得使用秘密武器的程度。)
「所以我一定会赢。」风擦拭掉嘴角的血说道。
(暗中的援助已经不能使用了。那个上条当麻对学园都市而言,不知占有怎样的地位,但亚雷斯塔也无法阻止那家伙的死……)
防卫这城市的警备员跟风纪委员都倒下了。正因为是这样的人,才会最容易遭到到她的攻击。虽然差点因为巨大的新敌手出现而忘掉,但风的确是在确实执行她的任务。
只有杀了那个人。
目标是上条当麻。
(我讨厌科学。)
风将双手放在栏杆上心想。
(我憎恨科学。)
她讨厌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的科学。她痛恨不拯救弟弟性命的科学。
风用手擦拭嘴角,慢慢地深呼吸。
为自己受伤的身体打气。
赶快杀了目标上条当麻。正当风要离开铁桥的时候——
猛烈的轰响突然传出。
似乎有人放出远距离攻击。发射地点附近的大楼全数倒塌,斜上方的某种东西穿越十公里左右的距离,朝某幢大楼突击。
(刚刚……那是什么……?)
跟「神之右席」或罗马正教无关的动作。侵攻部队还在城市外围。
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学园都市还有其他麻烦。
风皱起眉头,但没有余地深究。
「……」
她从虚空中变出卷着有刺铁线的锤子,然后握紧。
风脸上穿刺的耳环,基于「金属穿刺肉体」的关联性,拥有将「神子」固定在十字架上的「钉子」属性。锤子当然就不用说明了,那是将「神子」处刑的道具铁锤。
有个声响,促使她转移到战斗状态。
那是脚步声。
上条当麻听从「电话声音」的指示,跑过夜晚的铁桥。
但是,最后之作并不在那里。
「神之右席」。
前方之风。
「为什……你!」
上条大吼,风转过身来挥动巨大锤子。
空气钝器穿过雨幕袭来,上条挥出右手弹开。
两者之间被看不到的紧张支配。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最后之作到哪里去了?」
听到上条的大叫,风只是微微皱眉。
然后她回答:
「你是专程来让我杀掉的吗?」
「我在问你那孩子怎么了!」
「Last Order?谁知道这种事!」
两人互相大吼。
但这两人并没有实际发生冲突。
啪!
凄厉的闪光穿过两人眼前。
视野被遮蔽了。上条开始警戒这是否也是风的诡计之一,但风那边也传来咬牙的声音。
比闪光晚一步的落雷声跟冲击,袭向无法掌握状况的两人身边。
身体中的关节发出悲鸣。
「嘎啊啊!」
上条直接滚倒在路面上。钢铁建成的大桥,有如吊桥般摇晃着。好几个螺帽弹开的声音传到耳里,仿佛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
(……呜,什么……)
上条维持屈身的动作,摇了摇头。
从亮光跟声音并非同时袭来这点看来,这现象是远距离发生的事。
(风呢……?)
闪光并没遮蔽住视线太久。上条慌张地起身,环顾四周。
(……奇怪?)
对方并没有看着上条。
她两手撑在铁桥上,锤子放在身边,仿佛要咬住某种事物般瞪着远方。
「那个混蛋……亚雷斯塔!」
充满愤怒的呐喊。
那是比对于上条更强烈数倍或数十倍的明确怒气。
风并没有转向他。
「像你这种小角色我晚点再处理……我要杀了他。这就是虚数学区·五行机关的全貌吗?少瞧不起人了,竟然如此藐视我—————!」
她抓住锤子后,奋力往脚边一敲。
柏油路的碎片四散。
「!」
上条用双手护住脸时,风已经消失无踪。
(……消失了?不、不会吧!)
他慌张地跑近栏杆。即使凝神往下看,也只能看到远方下方滔滔奔流的黑色河川。水位因为雨水增高不少。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还是使用了什么魔法?
(到底是……发生了……那家伙到底是在看什么?)
风是为了杀害上条当麻,才特意前来袭击学园都市。
但她却完全舍弃了最大目标上条当麻。
上条的视线由栏杆下方移往正面。
为了确认风所看到的是什么。
「……不会吧?」
——虚数学区·五行机关的部分开始展开。
——坐标是学园都市地区学区近中央的地点。
——以理论模型「风斩冰华」为蓝本,改写追加模组。
——确认理论模型,内外已经产生变化。
——统驭妹妹的高阶个体「最终信号」已认证追加命令。
——经由强制操作御坂网络,成功达成学园都市所有AIM扩散力场的人为诱导。
——第一阶段完成。
——确认物理路径变更。
——因此,学园都市出现「保险丝·风斩」。
——请相关人员准备承受意外冲击。
夜晚的学园都市,被雨幕所包围。
跟平常相比,交通量极少的道路缺乏灯光。建筑物也一样。就像街道上所有的人都逃跑了,不然就是没有照明,还是开灯后忘了关灯,感觉上这里的夜景缺乏统一性。
在这样的街道一角,溢出莫大的闪光。
轰!光的中心点,突然出现了无数类似翅膀的东西。仿佛刀刃般锐利,数十根的羽毛。一根根羽毛从十米到一百米,逆向天空高高展开。
丝毫不顾虑周围有大楼等建筑物。
大楼接二连三倒下,仿佛湿掉的纸被撕裂。翅膀悠悠拍动,摧毁人类所形成的贫弱建筑物。仿佛在宣告世界的主人并不是人类。
就像巨大的水晶制成的孔雀羽毛。
「该不会……」
上条当麻从桥上呆然望着这样的景色。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远方所见,那个极不科学事物的真面目。
跟自称米夏·克洛伊洁芙的「那个」出现时,完全相同的颤栗气息。
不用动一根手指就能操纵使人类灭亡的术式,轻易让圣人差点死掉的存在。
其名为——
「——天使?」
虽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由于现实性太过稀薄,脑袋还无法跟上。
(开、开什么玩笑啊!问题怎么越来越多!这城市从刚刚开始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风会脸色大变,就表示那并不是罗马正教所准备的。
那么,除此之外该怎么说明?
为什么学园都市里,会出现「天使」这样的字眼?
学园都市中难道潜藏着比罗马正教或「神之右席」还要危险的魔法组织?
或是,
其实是科学势力的学园都市,让那个天使降临的?
远方的天使完全无视于无法理解状况的上条,缓缓拍动翅膀。
更大的翅膀跟翅膀间,闪烁着如电光般的不明亮光。
之后。
轰!
放出破坏的一击。
衍生而出的雷光,像蛇一般飞向学园都市外部。上条用眼睛追踪残像,强烈光芒穿刺的地点,仿佛地下埋满了炸药,森林、泥土、树木跟人类飞舞至上空。学园都市的出口应该位于地平线附近,但上条的眼中确实看到「某种波浪般的东西」上下波动,有大量的物质喷发。
数秒之后,爆音袭击全身。
那只不过是冲击波。但过度猛烈的威力却让上条几乎跌倒。铁桥整体就像天使出现时一样,又发出诡异的吱嘎声响。再继续待在这里会很危险。
「……!」
不论是最后之作、风或黑衣男子们,今天一日内发生了太多问题,但那又另当别论了。如果让那种东西任意走动,光是这样学园都市就会崩溃。而且受害程度不仅止于学园都市内。
(但是,最后之作怎么办?)
他无法再保护她了。「电话的声音」说这道铁桥是会合地点,但最后之作根本就不在这里。她真的出现了吗?还是看到风逃跑了?
(可恶!)
上条拿出最后之作的儿童用手机,拨出上面的电话。
电话马上就通了。
「喂!我来到铁桥了,但没有看到最后之作啊!你那边有看到——」
『你是笨蛋吗?该不会真的相信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臭骂一顿。
电话那端的人对着惊讶的上条,以更加焦躁的语调说道:
『那小鬼的所在地已经查到了。至少她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街道上奔走。接下来我会处理,你赶快回家吧!』
「……」
混蛋,上条在心中暗自骂道。
他很痛心自己无法帮忙。
「抱歉。你看到刚刚的东西了吗?在城市的一角伴随着强光,有个地方涌出好几十片翅膀。」
『……是朝学园都市外围发出攻击的东西?』
「我必须阻止那个『天使』,所以无法协助你。」
没关系,声音轻松地回答。
抱歉,上条道歉之后说:
「千万别死啊。」
『你也是。』
电话切断后,上条将手机收进口袋,面向前方。
破坏多数大楼的「天使」,正在夸示他的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