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时间是六十秒。
只有杀死木原。战斗结束后如果还剩十秒,就没有问题。能力使用模式跟普通模式的消费电力相差悬殊。战斗时的数秒如果切换成普通模式,就可以进行数十分钟的行动。
改造成携带式的「学习装置」在废弃办公室的一角。
如果有了那个,虽说只算是最低限度,仍然可以治疗最后之作的头脑。
如果在这边灌入病毒,原始程序语言应该在木原手上。这么一来,制作疫苗程序应该没那么困难。
(所以我要杀了他。总之就是要杀了他!只要杀了这家伙,一切就都结束了!其他的事不用去想。不管怎样,我已经回不去光明之路了。这样一来,只要想着跟木原一起下地狱就够了!)
在宽敞的废弃办公室一角,只想着这件事的一方通行,有如子弹般朝着木原的怀里扑去。他张开右手的五根手指。那是利用矢量的反射能力,光是碰触就会导致皮肤全身的血液逆流,血管跟内脏全都会爆炸破碎的恶魔之手。顾虑到最后之作在同一层楼里,不能做得太过分。光是这样就足以杀死人。
他由下方瞄准敌人脸部,放出犀利的一拳。
木原只是偏过头去就轻易避开了。完全没有「光是被碰一下就会死」的恐惧跟紧张。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绝对打不到我,所以没问题」。
木原对挥棒落空的一方通行挥出一记勾拳。
比拳击手的挥拳还要精密几十倍,放出后马上缩回的拳头。
这记拳头穿过一方通行「反射」的墙壁,毫不容情猛烈地打上他的鼻梁。
「啊……!」
嘎咻!东西磨碎般的钝响传出。
这绝不是锤子般沉重的一击。被打到鼻子视野多少会有些晃动,但光这样并无法夺取意识。
但是,
轻微的攻击接二连三袭向因疼痛而略微停止动作的一方通行。脸、胸口、肩膀、腹部、然后再度攻击脸、脸、脸。一方通行挥动手腕时,木原就往后退,想要追赶时,木原反而缩近距离攻击过来。
「哈哈!你这混蛋!这样要怎么站在我面前啊?」
伴随木原的叫声,「轰」地冲击摇晃着一方通行的头。
「反射」果然没用。
即使直接受到核武器攻击,连一根头发也不会晃动的绝对之壁。
一方通行暂且后退一步。
木原向前跨出一大步,继续朝着他的脸放出另一拳。
「呜!」
一方通行的「反射」无法在身体前方展开厚厚的防弹板。
自始至终都是「将来袭的力量转为反方向」的力量。将前来的力量变更为逆向,借此闪避所有攻击。
也就是说,
(只要「反射」掉往后的力量,力量就会往前。)
被敌人殴打,嘴角破裂流着血的一方通行得到了确信。
木原数多在自己的拳头打到一方通行之前,就将拳头方向逆转。那是快要触碰到「反射」保护膜的瞬间。这么一来,「往后的拳头就能自动往前」。
这么说来,只要变更守护身体的矢量控制能力不就好了?对方仿佛也预料到这一点,木原的拳头转向重新微调。直接开发名为「一方通行」这种能力的头脑,可不是浪得虚名。
「怎么样啊,小鬼!你不是来救那边那小鬼的吗?」
时机被夺取,韵律被掌握,就连绝招也被封住。原本以为木原的伤害很轻微,但那些伤害就像酒精般在身体慢慢蓄积。等一方通行的身体动作变迟钝后,木原的行动更加大胆,加速一方通行的「酒醉」。
「呜……啊啊……!」
时间无情地经过。
完全使用学园都市最强的能力,就已经产生这样的差别,如果没有电极加持,他甚至无法凭自己的双脚站立。这么一来完全没有逆转的机会。
焦躁削减时间,而时间又引发了焦躁。
(……混蛋!根本就没空阻止木原,这样不就没时间用「学习装置」来治疗那小鬼———!)
「你还真是悠闲啊,垃圾杀人魔!已经在盘算赢了以后要做什么吗?」
轰响传出。
正在思考的一方通行,意识确实被撼动了。
木原数多的动作相当大。身体不断累积损伤的一方通行,判断自己已经无法应付那个速度。
每一击的间隔拉长,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你这家伙,该不会认为自己很帅吧?」
重创脸部的一击,让一方通行脚下踉跄。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绊到脚跌倒。
「一个人面对巨大的邪恶组织,为了救助被囚禁的可怜小鬼而奔走,你以为靠这种行动,自己的人生就能重新来过?」
转移对方注意同时,木原的拳头仍旧不停歇。即使用双手急忙防护,敌人的拳头仍旧可以穿过防御空隙打中自己。伤害已经到达极限,紧闭的嘴唇缝隙吐出混浊的血块。
「哈哈!开什么玩笑!你这辈子都要在泥水里!就算怎么爬都会浑身是泥!你就这样给我下沉吧!像你这种家伙黏答答地走着,周围全都会被你弄脏的!」
轰!更大的冲击传来,一方通行终于倒在地板上。他双膝曲折,额头快要撞上毛端已经化成棉屑的地毯。
(……该……死,混蛋……)
即使如此,一方通行的手仍旧撑在铁制办公桌防止自己完全倒下。体内所有力量,都因为木原带来的伤害被夺取。仿佛马拉松刚跑完般,全身都发出悲鸣哀求休息。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得在泥水里。都是你们让我回想起来的。所以我对这点根本就不留恋。我所追求的并不是那个……)
一方通行咬紧牙关,强忍疼痛的感觉,朝着支撑自己的办公桌注入力量。他使用手臂的力量,摇摇晃晃支撑起身体。
(……给我适可而止,你们每个家伙都在觊觎那小鬼。下地狱的人只要我跟你就够了。根本就不该把那小鬼卷入,你这混蛋……)
然而,他的觉悟终究无用。
哔哔,细微的电子音响起。
那是脖子上的颈链型电极所发出的,小小的最后通牒。
一分钟,也就是六十秒经过的机械信号。
意思就是,电池没电了。
咚。
失去全部力量的一方通行,在木原面前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啪嚓!轰响出现。
「天使」翅膀之间溢出的火花画出桥梁。
「哈哈!」
前方之风单手拿着巨大锤子,朝上条的正面突进。
上条配合靠近的风,握紧右拳奋力一挥。
咻!切断空气的声音响起。
那并不是风挥动锤子的声音。
是风的身体往正上方三米跃起的声音。
不是往下或是左右,而是朝上避开。
这应该是使用空气的一种魔法。
毫不留情的飞踢回击,朝拳头挥空的上条颜面扫来。轰!他的身体滚在濡湿的柏油路上。
(嘎……啊?这家伙……)
上条压着鼻子连忙起身。
风就在眼前。
她举起锤子,瞄准上条猛然挥下。
嚓啦!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
仔细一看,被鲜血染红的舌链瞄准上条的脸,成为画出螺旋之枪。
风所形成的凶器循此形态产生了。
「嘎啊啊!」
上条呐喊着伸出右手。右手弹开风的攻击,空气的暴风在周围散开。就连雨滴的方向,也在短短的数秒内大为紊乱。
两人完全没有注意这一点。
「呼!」
风吸进一口气,更使劲胡乱挥动锤子,舌头上的锁链像是生物般蠢动。上条放弃用右手接招,往后滚动回避。一直依赖幻想杀手,就无法改变不利的情势。这么一想,他借着滚动的猛势边往后退,一口气从地面站起身来。
扑空的空气钝器刺穿柏油路,碎片在空中飞舞。
上条用两只手臂护住颜面试图避开石头风暴,耳边传来风碍耳的声音。
「咳……可恶,还是会影响到威力……」
她口中吐出血块,瞪着上条背后的天使。
风摇晃着滴血的锁链高声大叫:
「哈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么难搞!拖着那条恶心的右手,守护那种令人作呕的『天使』,到底要让我笑到什么程度才罢休啊?」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世上只有你自己的观点才重要?为什么你们不肯接受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风穿过石头形成的暴风,再次朝着上条逼近。
不可思议的是,柏油路并没有打中她的身体。感觉上石块甚至自行避开她。上条想这应该也是使用空气的一种魔法。
她挥动锤子大叫。
牙齿间露出鲜红的血液。
「我讨厌科学!我恨科学!」
上条打算以右手击落锤子时,锤子突然消失在虚空中。上条的拳头扑空后,仿佛算计好一般,锤子又出现在风手里。
风将锤子指向毫无防备的上条腹部。
锤子的柄上缠绕着舌链。
「我讨厌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科学!」
之后,空气的钝器从锤子尖端狂乱吹出。
上条马上缩回身子,侧腹仍旧被钝器掠过。光是这样,他的身体就像竹蜻蜓般旋转。这样的状况根本无法着地,只能激烈撞上倒坏的墙壁。
「我痛恨对我弟弟见死不救的科学!」
她大骂着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再次挥动锤子。原本缠绕的锁链,不知何时解开了。空气钝器袭向上条。身体靠在墙壁的上条,用力往旁一跳开。
大楼的墙壁像是玩具般碎裂。
看到如此,感到毛骨悚然的上条,动作突然停止。
碎裂的墙壁那端,倒着大学生般的男人。
「等———!」
上条想要制止她,
轰!轰响跟上条的声音重复。
那是「天使」的翅膀所放出的火花。
声音已经超越轰响,几乎是冲击波了。
「!」
强烈的震动,让上条忍不住双手掩耳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视线离开风转身一看,风斩的翅膀跟翅膀间画着桥梁的火花,超过了容许量解放开来。
咚!有超过声音这种领域的某种事物通过。
那东西像蛇一般拉出线条,瞬间冲向学园都市外部。即使中间相隔离看不到地平线的距离,确实可以看到被爆风卷起的土壤波浪。
大概是为了攻击「敌人」,所以天使才会再次放出攻击。
(可恶……)
头痛欲裂。
虽然知道不赶快阻止风就会牵连倒地的人们,身体却无法活动自如。
另一方面,风一副毫不在乎痛楚的表情说道:
「科学就是这样的东西!你也是其中一员!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
嘴里继续流着鲜血的风,绞尽力量挥动锤子,舌头上的锁链决定瞄准方向,特大的空气钝器将水泥打得粉碎。
仿佛是故意将这里的一般民众卷入。
无法掌握前后左右的平衡。甚至无法「计算」要朝那里注入力量才能起身。可以看到无力投出的手,即使盯着手看,也无法计算到底有多少根指头。
因为电池没电,一方通行颈上的电极已经失去效力。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使用能力,甚至无法理解言语,就连折十根手指头的计算也做不到,别说是握紧拳头对付木原。因为无法管理自己的体重跟重心,就连站起身来也很困难。
废弃办公室的地板满是灰尘,地毯的毛端跟棉屑混合。脸颊压着地毯倒地的一方通行,对这样的状况甚至不会感到「不舒服」。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种……「不舒服」?)
就算可以被动取得情报,却无法表示主动的反应。因为两者间应有的「计算」被封锁了。
这样的一方通行头上方,传来了声音。
那是木原数多的声音。
「慢慢地,倒地睡着的那个很好这么多的问题应该很远吧?」
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甚至连这样的自问自答都办不到。最后之作确实在这里,必须将她带走。他知道这件事。只要不「计算」就没问题,如果是将先前接收的情报输出到意识面,一方通行还可以做到。
但是,
具体来说该怎么做?
(………………………………………………………………………………)
一方通行的动作戛然而止。
即使他的思考能力在万全状态,也不可能得到答案。就算完全使用学园都市最强的能力,木原数多也能先预测到,然后引起混乱限制一方通行的力量,反过来设置更强烈的反击。就算使出足以毁灭全世界的力量,木原也不为所动,对于这样的敌人,现在的一方通行失去了颈链型电极的恩惠,只有撑着拐杖才能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运动能力。这种情况下要导出结论实在太困难了。就算使用「树状图设计者」,输出的解答也只有零。
但是,
「————?」
在这一瞬间,不断放出侮蔑言语的木原却住嘴了。
他充满嘲讽的表情里,出现若干困惑。
这也难怪。看到一方通行脖子上的机器,能正确预测其机能跟弱点的他,反而会有这种反应。
吱吱。
一方通行压着办公桌发出声响,他抓着桌子重新站起。
实在是无法作战的状态。
他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现在双手虽然撑在办公桌上,一旦放开马上就会跌倒在地。眼球的聚焦不定,不规则摇动的眼珠到底映照出什么景象,就连他本人也搞不懂。
别说是面对强大的敌人,一方通行就连地球的重力也赢不了。
即使如此,他仍旧与木原对峙。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木原像是看着傻瓜般笑了。
「同样击退炮队中队这件事你又给了什么?」
他骂出对方绝对听不懂的话。
语意应该是说「电池没电的你,现在能做什么」,但现在的一方通行无法听懂。就算他听得懂,行动也绝对不会改变。
现在的一方通行无法进行任何计算。
即使理解到这种绝望的状况,却没有胜算打破这个困境。
但是。
反过来说,现在的一方通行无法计算所有败因。
因此,他绝对不会退怯。
即使被逼到怎样的困境,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因为对方放出的下一击而毙命。
直到最后的瞬间为止。
他只是一心一意,毫无算计地选择战斗。
上条两眼圆睁。
拥有幻想杀手能力的右手,没能及时到达。
倾盆大雨中,风所放出的一击将水泥墙如炸弹般敲碎。包含昏倒的人在内,一切都消失在灰色的粉尘中。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袭击战场的野战医院,将枪口顶着等待治疗的每一个重伤者,然后扣下扳机。
不管怎么想,被卷入的人不可能生存。
灰色的粉尘散开后,应该会出现人肉被撕碎的样子。
另一方面,风斩持续发射放电般的攻击。
仿佛要变本加厉摧毁上条的心。
「你……这家伙————————!」
叫声好一会儿才从上条口中发出。
眼前的光景凄惨到连头脑的处理速度都变慢了。
粉尘仿佛被暴风吹散般,倏然消失。
但是,
深处是昏倒在地,却毫发无伤的一般民众。
「什……?」
「啊……?」
上条跟风看着倒地的大学生。
攻击明明应该打中他了。
(这是怎么回事……混蛋,在眼前杀死一般民众,他的情感层面应该会受到动摇的。)
风心里这么想着。
此时。
发出淡淡光芒的棉絮般的东西,缓缓从夜空降落。
上条跟风两人转头确认。
毫发无伤的大学生周围,飘散着如发光鳞粉般的东西。那是细看也无法看清楚的薄弱异能之力证据。仿佛要阻挡冲击般,飘在大学生的周围覆盖着他。这就是从风的攻击中,守护这名一般民众之物的真面目。
是从哪里来的……?上条环视周围。
闪闪发光的鳞粉,完全不在意倾盆大雨轻飘飘地在周围飘着。
上条跟风完全被其他事物吸引,就像之前看到生存者时。
那是鳞粉的光。
上条当麻知道这样的光。
他转头往后看。
那是从无数的翅膀撒出鳞粉的风斩冰华。
「哈哈……」
他笑了。
上条看到眼前的光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围的瓦砾发出声响。从不断崩倒的残骸中出现的,是跟大学生一样被活埋的一般民众。有男有女,有小孩也有大人,人数众多。
鳞粉包裹住成千上百的人,不断守护他们。
那些人全部毫发无伤。
一丁点伤也没有。
周围一带全部被闪闪发光的鳞粉照亮。
风斩的善意照亮了黑暗。
「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将风斩变成这样的人是谁,但那个人绝不会在意生存者的安危。这么说来,破坏活动当然另当别论,但拯救生存者的这些发光鳞粉,一定是来自暗处某人的命令。
这么说,这是风斩所引起的现象?
被弄成这副德性,又被剥夺所有自由,即使如此却仍旧拼命抵抗,她就算伤害自己,也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风斩头上天使之轮上铅笔般的棒子,开始高速动着。诱导她身体的光连续闪动。
那应该是要风斩停止任意行动的命令。
喀啦!风斩的右手臂发出奇怪的声音。
过度的束缚,使她的手臂形体渐渐消失。
即使如此,周围飘浮着的鳞粉却完全没有消失。
绝对不能放弃守护她。
伴随着轰响,风斩的翅膀持续朝学园都市外围放出放电攻击。但无数鳞粉却堵塞了攻击的轨道。鳞粉轻易地被强大的破坏力吹散,风斩却不放弃抵抗。不管身体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破坏跟守护,相反的两种行动。
这就是现在的风斩冰华。
即使无法逃离某人的支配,即使无法停止对他人的攻击,风斩仍旧不愿放弃。
她的抵抗折磨着自己的身体,
为了减少遇难的人数。
她仍旧绞尽力气,以不惜流血的觉悟。
她跟自己一起奋战着。
「你……这……伪善者!你在干什么?」
风满脸通红地大叫,却没有传到上条耳里。
「哈哈……」
太好了,他心想。
上条知道为了风斩冰华而战是正确的。
这一点,他相当确定。
「哈哈哈哈哈!要命!真受不了啊!平常我虽然一直说自己很不幸,可是光这样就已经够幸福啦!对吧?」
「干、干什么……你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面对上条脱离常轨的大笑,以往为止握有主导权的风,拖着染满鲜血的舌链忍不住后退。相对地,上条完全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已经感到满足。因为他不再追求更多答案,所以没有回应风的话。既然答案已经出来了,不论被风说什么或做什么,上条的心绝对不会挫折。
「你等我,风斩。」
这一次,他确信「一定能传进对方耳中」,上条对风斩开口。
他对着因为破坏对周围放出攻击,同时又为了守护他人使用鳞粉持续抵抗的少女说道:
「现在,茵蒂克丝正为了拯救你而行动。这种麻烦事交给那家伙就对了。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朋友,一定会回应你的期待。」
「所以……」上条说着,在右手注入力量。
那是跟刚才完全不同,坚硬且强而有力的拳头。
「你放心吧。在这段期间,我一定会阻止这里的问题!」
「少、少开玩笑了,你这废人!」
木原数多大叫,用力殴飞靠在办公桌上身体摇摇晃晃的一方通行。一方通行已经无法使用能力。就算不使用以往「收回拳头」的特殊攻击方式,用体重全力殴打他就可以。
一方通行的身体像纸屑般飞舞起来。
但是,他却先抓住了木原的手腕。力量超乎想象的大,因为这样猫狗般「抓住飞来东西」的单纯本能,让一方通行的身体总算留在地面上。
「啧!」
木原想挥开一方通行抓住自己拳头的手,却无法如愿。其间,一方通行另一只手缓缓握拳,挥向木原的脸。
只发出可笑的声响,几乎没有痛楚。
要不是一方通行没抓住木原耳朵上方———侧头部的头发,猛力一拉的话。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木原的尖叫,鲜血喷溅。
因为像拔杂草般整把拉起,头发跟头皮一起被剥了下来。一方通行手上的「发束」有层薄薄的肌色皮肤跟粉红色的肉,仿佛就像连着草根的泥土。
完全没有犹豫。
毫不留情。
一方通行在表情大变的木原面前,咧嘴露出了笑容。
几乎在凭本能战斗的他,脸上出现极为原始的「爽快感」。
「这个……混账……小鬼……!」
木原一只手压着头侧边,拼命往后退。
一方通行却有如僵尸般抱住木原,将他压倒在地。「你这家伙!」木原大叫,失去语言机能的一方通行完全听不懂。
(少瞧不起……!)
木原想大叫,此时一方通行却抓住木原的耳朵,试图活生生扯下来。
「哦哦哦?」
木原慌张甩头避开对方的手指,他殴打一方通行的脸,从对方身体下方脱出。身体在地板上滚动闪开。
(开什么玩笑,我要杀了你!)
倒地的木原看着地板上的手枪。那是一方通行击溃的「猎犬部队」的武器之一。
木原想使用那柄手枪把对方打成蜂窝。
「————」
一方通行抓住他的手。
木原试着将自己的手更接近手枪,一方通行却用另一只手顶住木原的胸口。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两、三次之后,木原放弃手枪,用肩膀撞向逼近的一方通行的脸孔,试图跟他保持距离。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行动,但一方通行仍旧倒下,试图阻隔在木原跟手枪之间。
(这个死小鬼……失去了行动力,没想到动作却突然变得灵活起来?)
瞪着在地板上蠢动的一方通行,木原大口喘气。
一方通行如果还有正常的思考能力,他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轻易打败学园都市最强超能力者的怪物,光凭这种程度的攻击怎么会这么紧张,实在是很奇怪。
其中有个圈套。
木原数多之所以能压倒一方通行,只不过是因为他「直接开发一方通行」。所以在性格、能力、运动等方面,拥有所有资料的木原,才能习得「只针对一方通行有效」的必杀战术。
要让这一点成功,当然需要比普通人还优越的体术感觉,以及将庞大研究数据组织入战术的天才头脑。即使实现这一点,他也绝对不可能正面打倒学园都市中仅有七人的超能力者。
要是真的能不靠任何小动作打倒超能力者,木原根本就不会使用「猎犬部队」的部下。那个满脸耳环的女子出现时,自己也会上场对应。实际上在这次的作战中,击溃一方通行以外对象的工作,他一定会交给部下去做,彻底不让自己出现在表面。
但是,那层骗人的外皮现在被剥下来了。
因为一方通行从超能力者变成了什么力量都无法使用的无能力者。
由于他舍去了以往的战术,木原的「对抗策略」也失去了意义。
(竟把别人当笨蛋。我一定要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混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是一路压倒这小鬼啊,完全想不出要像这样爬在地上的理由。)
不断口出恶言的木原,突然察觉窗外的异变。
「天使」的样子有点奇怪。
具体而论,木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发生「异变」。但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用暧昧一点的说法,那股原本刺人的不祥感觉消失了。
(异……变……?)
木原呆然想着。
(不……会吧?连亚雷斯塔……也没有想到的……问题……)
擦着额头的汗水试图站起身来的木原,此时看到一方通行的脸。
他的嘴,仿佛在说话似的动着。
但是,那些话却传不到木原耳中。就算能传达,现在的一方通行并不能正常说话。木原根本就无法理解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即使如此,木原仍旧感觉到太阳穴的血管诡异地跳动着。
光从表情跟气氛,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把自己当成笨蛋。
(少……瞧不起人……)
木原数多的眼球一口气充血。
(光杀了你还不够。只是心脏停止跳动,这家伙还能从容地死去。我要夺走更多,甚至连求死的意志都要夺走。所以到底该怎么做?)
他的思绪一口气转动起来。对一方通行而言,什么是弱点,什么是致命伤,什么对他而言是最痛苦的事?导演、剧本、效果,包括这一切,他写出状况最坏的剧本。
「啊哈。」木原笑了。
他迅速将手伸入白衣内袋,拿出了一张晶片。
那是输入最后之作脑内的病毒原始程序语言。
要使用学习装置治疗她的脑袋,一定需要这样的东西。
如果没有这个,最后之作绝对无法得救。
这枚晶片——
木原数多在一方通行的眼前,用力捏碎手掌里的晶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充满嘲弄的爆笑撼动废弃办公室。
晶片的碎片掉落在地板上。一方通行动也不动。不能计算的他,无法得知这张晶片被破坏会引起什么问题。即使如此,木原仍旧相当满足。没有什么比在敌人眼前破坏一切更有趣了。
「看吧!你给我看清楚!胜利条件不是只有一个!去后悔吧,小鬼!我要破坏掉一切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你已经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哈哈啊哈哈哈!」
这就是一方通行跟木原数多所居住的世界。
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任何救赎。
不管是善是恶都得死。只是依照顺序将最弱的家伙当成食物。万一不小心踏入这个世界,像最后之作这样的人绝对无法存活。这是极为理所当然,毋需一一说明的黑暗社会基本法则。又有一个人被卷入这里失去了生命。
如此而已。
应该就只是这样。
木原咯咯笑着,踹向一方通行的侧腹。不仅夺取了希望,还要夺取对方的生命。木原的脸深深刻印着掠夺者的愉悦。
「你看,接下来轮到你了。是不是有天国存在,你现在就好好想想这种无聊事吧!」
已经没有希望。
但是,拯救并没有舍弃一方通行跟最后之作。
「在这里!那孩子在这里!」
踏进废弃办公室的脚步声。
虽然数小时前曾经听过,少女的声音却让人感到相当怀念。
被踹飞滚倒在地的一方通行,将头转向声音的方向。
眼前,
是拖着淋湿白色修道服的茵蒂克丝。
背对发出放电般轰声的巨大天使,上条当麻奔近风的身边。
速度快得像箭一般,跟刚才的动作截然不同。不,应该说完全相反。确认过活埋的人还活着,而且那个风斩的心完全没变。他知道她绝非轻易向人表示「敌意」的人。而且,风杂乱的攻击已经不会扩大被害范围了。从所有不安跟悬念解放的上条拿下枷锁,如今可以全力应战。
只要守护就好。
只要守护自己重要的朋友就行了。
问题很简单。
因此,上条从一切解脱了。
「混蛋!」
风破口大骂挥动锤子,那时上条已经逼近她怀里。他一拳挥开空气钝器,右手继续向前伸出,想抓住风的锤子没有缠绕有刺铁丝的部分。
「!」
手还没有触碰到,风右手的锤子消失了。锤子瞬间移动到左手,上条的手掌扑空。
风的锤子瞄准上条的身体,横向袭击他。
上条屈身避开。「砰!」的轰响穿过头部上方,他将手肘弯成锐角,从风腹部正中央撞去。
咚!钝音炸裂开来。
「呕呜?」
风的身体弯曲成ㄑ字,脚底一滑跌倒在地。上条的脚踝像桩子般,朝她的腹部用力踹去,还没踩中她,倒地的风已经用力挥出锤子。
空气钝器朝上条的脸射出。
「!」
风的凶器咻地一声穿过慌张后退的上条身边。凶器突破倾盆大雨,拉出粒子般的残像。
重新摆好姿势,上条露出了笑容。
行得通。
(风一直避免让我的右手抓住锤子。)
上条张开右手的五根手指头重新握紧,
(也就是说靠这个可以破坏。而且破坏后的锤子无法恢复原状。一旦被破坏,锤子就会被封锁。)
「果然你一靠近,我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在手中转动锤子后,将锤子扛在肩上。
唇间吐出的红色鲜血,顺着细细的锁链沾湿前端的十字架。
上条重新握拳,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
「如果不用在意四周,那我也能好好发挥。」
「哈,这样听来好像是靠后面那只怪物帮忙一样。」
「不是好像。她是真的在帮我!」
「真敢说!」
风将扛在肩上的锤子一口气往下用力挥,上条则是猛然向前奔出。
他以右手弹开正面飞来的空气钝器后,第二发攻击落在上条的脚边。柏油路散成粉末,大量碎片朝上条袭去。
他屈着身子,尽可能减低被打到的数目,双手呈十字交叉护住飞向颜面的碎片,继续往前突进。
然后他大叫:
「这就是你的界限吗!不使用人肉盾牌,你就只有这种程度?」
「少瞧不起……我们『神之右席』——!」
风大叫,接着又挥动锤子产生新的空气钝器。
已经可以看懂这样的攻击。
使用锤子生出「武器」,然后配合舌头锁链的轨道发射。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模式。有上条的右手就可以对付。
(不……恐怕,原本的风不只是这样。)
她拥有「可以击溃所有对自己抱有敌意者」的术式。只要与之配合并操纵空气的攻击,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就算没被打中,光被凶器指着就可能令对方产生「敌意」。
但是,上条的幻想杀手让风的主要攻击根本无法近身。
现在的她,只能使用牵制用的「钝器」。
(所以我可以赢!在此我要结束掉一切!)
上条紧握右手,冲进风的怀里。
在他的手到达前,风横向挥动锤子。
空气的钝器产生。
但是在攻击射出之前,风手腕一转,又将锤子由下往上挥出。第二发钝器产生。
两个钝器并非各自袭来。
互相撞击后两者合而为一,就像莲蓬头喷出的水呈扇形炸裂开来。数百只尖锐的空气锥朝上条一口气飞来。
光靠这只右手无法全部防范。
「啊啊啊啊啊!」
上条将向前跨出的脚强行弯曲,用尽全力朝旁边滚倒。背后数十米的柏油路全部卷起。学生制服的手腕处被划到,皮肤破裂开来。
风朝着滚倒后马上屈身的上条举起锤子。
对方连续纵横挥动锤子,顺势产生出三个钝器。
上条的身子不禁僵硬。
(糟糕?)
还没完全起身的上条无法灵敏行动。刚才莲蓬头水势般的空气锥如果袭来,这次就无法保证他可以避开。
「可恶,快被打中了……!」
上条马上举起右手防卫,
咳!
风突然身体一弯,嘴角马上有血块爆发开来。
失去操纵的三个钝器当场爆发。轰响传来,风的身体笔直往后弹开。
「风!」
上条忍不住朝着敌人大叫。
之前风也曾经吐过血。
「……干嘛……发出那种蠢蛋似的声音?」
风吐出口中残留的血,摇摇晃晃地重新摆好锤子。
黄色衣服因为刚刚的爆发到处破裂,开始渗出血来。
「这是你们科学势力设置的陷阱吧?那个『天使』一出现,对整个『结界』施加强制的术式压迫。也就是说,这是魔力的循环不良所引起的。亚雷斯塔竟然想出这么讨厌的手法……」
风的语意不清,无法详细理解她想说什么。
但是,现在的风似乎只要使用魔法就会吐血。
接二连三产生空气钝器的做法,似乎会对身体造成多余的负担。
即使如此。
她仍旧吐着血,持续挥动着锤子。
上条脸色大变。
「笨蛋!你战斗到底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这个想打死人的混蛋!别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锤子由纵向往横向继续挥动,三个钝器产生。钝器卷着旋涡,化成一条锐利的桩子朝上条袭去。
轰!桩子穿过他的耳边。
上条无法马上避开。
他无法反应。凶器之所以没打中他,是因为风瞄偏了。
她的体力撑不了多久。
(发出多股空气,互相撞击其方向,迸发出完全不同方向的强风……)
「现在的攻击……是流体力学的应用?」
「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别摆出一副知道人家魔法的样子擅自分类……!光是听到科学的字眼就让人不舒服!」
她大喊着,但体力却跟不上意志。
往上挥起的锤子,随着手臂动作掉落在地。风两手无力地下垂,眼中燃烧的敌意却没有消失。
「哦哦哦啊!」
她咬紧染血的牙齿,将锤子由下往上挥动。
轨道摇摇晃晃,感觉她的体力已经面临界限。
发射出的空气钝器并没有打到上条,而是直击旁边的路上。
看到这情形的上条说:
「哈,你是不是需要急救?」
「开什么……玩笑……」
「不好意思,我这边也很忙,赶快让我送你到医院吧!」
「住口!我绝对不会……将自己再次交给科学!」
风大吼。
听到这句话,让上条微微皱眉。
「你刚刚说……再次?」
上条忍不住嘀咕,风脸上的怒气更深。
她将口中残留的血块往旁一吐,手背擦着嘴唇说道:
「……我的弟弟,就是被科学杀死的。」
「什么?」
她咬紧染红的牙齿,全力举起锤子继续说:
「都是因为游乐园游乐设施的试用发生了错误。年幼的弟弟跟我,两个人一起摔成血肉模糊的肉块。明明说科学绝对没有问题!什么多层安全装置、最新轻量强化素材、全自动速度管理程序!明明有这么多听起来很可靠的单词!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用!」
「你……」
「所以我不相信科学能够救人。那边的天使也一样。什么守护人类?私底下还不是暗地里搞破坏!」
上条无言以对。
风对着他伸出舌头说道:
「惊讶吗?统治世界的『神之右席』其中之一,竟然因为这样的理由战斗。但是,我就是如此憎恨科学,就算利用『神之右席』击溃科学也在所不惜! 」
她虽然激昂,却没有马上攻击。
风自己也感受到体力的界限了吧。
不知是不是在计算必杀一击的时机,她慢慢移动脚步,缓缓往横方向移动。
她伸出红色的舌头说道:
「B型Rh阴性。这是我现在吐出来的血,医生说在病理学上是相当稀有的血型。所以输血的储存并不够。你猜被送到医院后的我们姐弟怎么了?」
「……」
「无法准备两人份的输血。四处联络各方,只能收集到一人份。在此之前奄奄一息等待的我们,听到医生们绝望的声音。只能救其中一个。结果只有我活了下来!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说『请救救我的姐姐』的那孩子死去。」
血从牙齿间滴落,但风仍旧不攻击。
她的行动仿佛在宣言,我一定要杀了你,现在只是在等候时机。
「科学夺走了我们的路。竟然还想亵渎颠覆我视为救赎的圣经!反正科学的本质就是这样,只会造成他人的困扰!」
她用力吐出一口气,仿佛要让自己的力量倍加似的,震动着空气大叫:
「所以我痛恨科学!科学如果是这么冷酷的东西,我就破坏掉这一切,用更温暖的法则来充满这个世界。那是抢走弟弟未来的我所应尽的义务!」
「——」
这是怎么回事?上条心想。
结果,风一直在自责自己让弟弟死去的事。对她而言,最大的敌人应该不是科学而是自己。她最恨的是让想守护的人死去,却独活下来的自己。
天罚术式。
不分青红皂白就能打倒,对自己怀有敌意者的魔法。
一开始听到时觉得是相当方便的魔法。但是,这种术式反过来说,如果不经常处于他人敌意的环境,就完全没有用处。
风选择了让全世界人们厌恶的人生。
如果不受到他人的敌意,就无法产生价值跟结果。为了避免他人的好意,只能藏身于黑暗中。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像丢弃接受好意的可能性。
因为相信自己只配活在这种环境,为了死去的弟弟,她铤而走险进行破坏。
这是上条做不到的事。
他说:
「别开玩笑啦。」
什么?风皱起眉头。
上条继续说道:
「什么叫科学杀了你弟弟?那个医生一开始也一定不想让他死吧。对方也一定想要救你们!就连引起事故的游乐设施也一样,那并不是为了伤害人才运作的,对方也想要制造出笑容啊!」
「闭嘴……」
「你认为你快死掉的弟弟,他是用怎样的心情说『请救我的姐姐』!明知自己处于怎样的状况,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救你啊!!他绝不会希望你对科学复仇!他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的人啊!」
「住嘴————!」
情绪过度激昂的风胡乱挥动着锤子。
由于不像以往经过计算再出手。上条的右手轻松就弹开杂乱飞来的空气钝器。
「未满十岁的小孩,在快死掉意识朦胧的状态下,眼前还有受伤的血亲!在这种状态下做出的决断,无论是谁都会点头吧!但那只是个小孩子的意见呢。那样的意见有任何价值吗!如果血不够,让给我弟弟不就行了!要用我的血也行!」
上条面不改色。
在倾盆大雨之中,他注视着风说道:
「这当然有价值。」
他吐了口唾沫后说道:
「就算是小孩的意见,不也是因为那样的决定,你才能够像现在这样活着吗!所以当然有价值啊!而你不正是应该最清楚这种价值的人?」
「无聊透顶!你想这些话能安慰我?我可是夺走了他人的未来!」
「你能对相同境遇的人,说出现在这番话吗!」
「!」
风屏住气息。
上条紧追不舍继续说道:
「我是做不到,所以我要反驳你!这样的生存方式是错的!我不知道你弟弟是怎样的人。但是,他做到了我所做不到的事。当时,你弟弟所做的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事!难道你要让他这样的牺牲白费?一直憎恨科学而死去,你要让这句话毁掉一切吗!」
「———笑死人了。」
前方之风几乎没有开口。
「你以为凭这番话就能够让我改变立场?这条路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不过才刚知道这件事,我怎么可能光听你的话就如此轻易改变一切!」
她后退一步,绞尽身上剩下的一点力气,拿起沉重的锤子,摆好架势。口中流出的鲜血沿着锁链滴下,沾湿前端的十字架。
仿佛回应她的动作一般,上条握紧右拳,从正面盯着风。
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五米。
上条只要两步就能进入拳头的射程距离。风现在这么虚弱,只要一击应该就能夺去她的意识。
但这段期间内,风应该会放出一击。由多股空气钝器重叠,仿佛科学的流体力学般,改变形状跟矢量的必杀技。
双方都只能放出一击,这是没有任何小动作的胜负。
随着周围瓦砾喀啦一声崩落,战争就此展开。
「!」
上条的身体往前冲出。
风接二连三猛势挥动锤子,吐着血一次生出七个空气钝器。空气钝器彼此互相撞击,矢量改变,卷起旋涡,化成一根巨大的桩子。
上条连集结三根钝器的桩子也无法反应。
如果是两倍以上的数量,实在很难想象会产生多大的威力。
即使如此,上条却毫不畏惧。
他并不去躲避。为了使用拳头从正面迎击,他施加更大的力量。拳头如果对桩子瞄偏了几厘米,上条的头一定会爆开。因为理解到这样的事实,上条的眼睛完全没有闪躲。
(在包括学园都市跟风斩冰华的危险状况下,)
也许,从风眼睛的动作跟呼吸的时间点,可以预测到攻击。也可以从倾盆大雨的雨滴,读取风的攻击。
(还有束缚住风的,对科学的憎恶。)
但上条舍弃了所有打算。
这场胜负并非由这些小动作决定。
看到倾注胸中的一切,试图放出最大一击的风,上条心想:
(那我就破坏掉这所有的幻想!)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上条与风大叫。
拳头跟桩子几乎同时飞出。
轰!桩子穿过风跟上条中间,雨滴四散,呈粒子状被吹散。细雾状爆发的雨滴,瞬间阻塞住视线,仿佛蒸气般朝四周散去。
声音消失了。
之后。
啪!原始的声音炸裂开来,上条的拳头抓住空气桩子前端,一举打碎这一击。
「……!」
风想挥动锤子,但似乎已经没有体力。
上条趁虚而入。
「跟你弟弟相比,这也许不算什么……」
他将拳头握紧到极限。
上条瞪着风的脸。
「但我也要试着救你。就给我重新来过吧,你这大笨蛋!」
轰!上条的拳头直直往风的鼻梁打去。
她的身体往后飞了数米,倒在被雨打湿的柏油路上。
茵蒂克丝发现浑身是伤倒地的一方通行,跟将他踹飞的白衣男子。奇怪的是,眼前的构图跟在地下街出入口目击的状况相同。
(那时候的……!这些人也跟那件事有关?)
现在无暇顾及他们。
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大天使」的关键。
但是,
(?)
茵蒂克丝眼睛圆睁。白衣男子站在一方通行正面,用力踹着他的头。一方通行毫无抵抗滚倒在地板。
茵蒂克丝不禁想要跑近他身边。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
一方通行喉咙发出了不知是叫声还是吼声,将手用力撑在办公桌起身。刚好成为茵蒂克丝的挡箭牌。
茵蒂克丝稍有犹豫,但要做的事可多着了。
她抓住桌上被拔掉电话线的电话,朝白衣男子丢去。茵蒂克丝眼睛余光看着一方通行配合这个动作飞扑而上,将视线转向躺在办公桌上的十岁左右少女。
那是曾经在手机中的相片里看到,一方通行正在寻找的人。
这个少女,就是一切的关键。
(这边不行。如果要「作业」,得到更安全的地方……!)
茵蒂克丝抱住颓软的少女身体,原本想走出废弃办公室,但看到最后之作衰弱的样子,她判断随便移动会有危险。为了不被卷入战斗里,她将最后之作从桌上缓缓移动到阴暗处的地板。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坏我好事!」
白衣男子大叫,此时一方通行硬是抓住他。
茵蒂克丝从头到尾仔细观察少女的身体。
以魔法的观点。
(这孩子果然是一切的「核心」。基本上是天使的构筑。那是将没有形体的「天使之力」挤入人类这个形象的「袋子」里,制造出充气娃娃般的影子。克劳利所属的「黄金」魔法结社,也曾进行过这样的术式。)
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知识,瞬间解开魔法之谜。
但是,
(……接下来不知要怎么办?)
茵蒂克丝咬牙。
(就算知道大略的整体图,还是无法理解是由怎样的零件所组成。)
打个比方,就像拜托削木头制作小提琴的师傅,用电子零件去做出电吉他一样。虽说同样是乐器,但处理的领域差异过大,只能掌握「大略」的状况。
不过,进行精密的作业并不能只靠「大略」。
光靠茵蒂克丝一个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寻求援助。
「短头发的,我有问题!」
茵蒂克丝说话的对象,是她手中的手机。
手机那端的是一名少女。
『叫我美琴小姐!那你的问题是——唰唰唰!嘎啦嘎啦嘎啦!怎样啦?』
砰砰砰!电话那端传来频繁的爆炸声。但美琴完全没有提及,仿佛在说对方不需要背负这样的问题。
茵蒂克丝决定接受她的好意。
「『运用脑波的电子网络』是什么?」
对于茵蒂克丝的问题,美琴用常盘台中学习得的所有知识回答。
听完答案后,下一个问题又丢出来。
「『蔓延在学园都市的AIM扩散力场』又是什么意思?」
两名少女,各自缺少科学跟魔法的知识。
所以并无法完整理解彼此所导出的答案。
「『以脑波为基础的电气网络安全装置』呢?」
即使如此,两名少女仍旧毫不在乎地前进。
为了解决问题,就算无法理解中途的解法,只要最后得到正确答案就无所谓。就某种意义来说,因为舍弃了自尊,自觉在状况外,所以才一心期望能够回复原状继续行动。
(也就是说,这城市充满了特殊的力量,管理这一切的就是这女孩,借由束缚这女孩的精神,可以扭曲特殊的力量制造出「天使」!这样的话! )
「只要解开这孩子脑袋中的『结』就好了!」
科学势力的人们,可能会称之为「病毒」。
(但是,具体上该怎么做……)
茵蒂克丝不会使用魔法。
而且,帮助最后之作也没有使用魔法的必要。
为了解开这个「结」,茵蒂克丝决定使用「语言」。对人类的精神动手脚,听起来很特殊,就跟读书学习一样。人们也是解放了这个目的的「窗口」。
选择适合这个「结」的语言,让她听到后「解开」就好了。
具体的方法则是——
「……歌。」
茵蒂克丝心想。
「比单纯的语言还容易传达。听了一小时说教也不哭的人,却有可能听了一分钟的歌流泪。使用旋律或音程,就可以处理多重的感情。所以……」
但是,听到这些话的美琴以慌张的语调反驳:
『等等……没问题吗?要更新人类的头脑,基本上需要反复学习,原本脑的记忆或适应不一定这么好!再加上介入电力网络,就必须使用「学习装置」这种专用机器输入数位数值吧?像声音或歌曲,这种原始的类比方式怎么会有用?』
无法理解美琴话中出现的科学相关单词,茵蒂克丝本身也没有确实证据。她虽然会「魔灭之声」或「强制咏唱」等数个能干涉人类精神的攻击方法,像这种使用方式倒还是第一次。
「行得通的……」
即使如此,茵蒂克丝仍旧这么回答:
「祈祷一定会成真。人会因此而获得救赎。像我这样的修女,就是这样宣传教义。」
她毫不犹豫地直视前方。
「用我们的祈祷来拯救吧。不管是这孩子、冰华,还有学园都市!」
被木原不断痛殴,一方通行的身体滑倒在地。
现在的他,不是可以战斗的状态。
因为脑部损伤的关系,他根本无法用双脚站立。以往用半倒动作缠住木原战斗的方式已经让木原有所警戒,只要拉开距离战斗,就能封锁这样的攻势。
「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原喉咙裂开般的笑声持续响起。
很难想象这是个头部皮肤被剥开的人所发出的声音。
一方通行被抓住胸口从地板拉了起来,背部被敲在办公桌,木原的拳头仍不断打在他身上。头盖骨传来讨厌的声音,脸部的皮肤像是被拉扯般裂开。不知是不是被打到头部,他的指尖显然已经没有力气。
但是,意识还在。
光是这样,他的意识还不会动摇。
「——」
少女柔滑的旋律传到一方通行耳里。
对失去语言机能的一方通行而言只是「听到声音」,却不知道是「怎样的语言」。但是,少女的咏唱中充满感情。一方通行确实感受到那股超越言语墙壁的关怀之情。
他不知道声音里有怎样的意思。
也许,她只是抓住最后之作的手,想要缓和她的疼痛。
但是,这也是了不起的救赎。
最后之作以往从未被人如此对待。
「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木原的大叫,更强的拳头袭来,一方通行踢倒办公桌倒在肮脏的地板上。身体到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就连起身也很困难。
即使如此,一方通行还是露出微笑。
少女柔滑的歌声仍在继续。
那是在温暖阳光中的咏唱。也许那是最后之作原本该存在的世界中,人们所能发出的声音。一方通行听着歌。用他失去演算能力的头脑,听着自己绝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像最后之作这样的小鬼,不应该毁在木原数多或一方通行这种混蛋手里。光明世界的居民,受到同样世界温暖人们的帮助,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一方通行非得感到惭愧?为什么必须下结论说这种光芒太过耀眼,或是自己这样的黑暗不可以接触?
正确的事只有堂堂正正的人才能做吗?善行只有善人才能做吗?确实如此,这才是理所当然。
但是,
必须这样才算理所当然的理由是什么?
一方通行想帮助最后之作。
想帮助不断受到无理暴力虐待的她。
这样想到底是哪里错了?
光明跟黑暗,这种立场怎样都无所谓。一方通行并不是因为最后之作在光明世界,所以才想帮助她的。
这种事跟什么世界的区别,根本就没有关系。
就算恶人向善人伸出援手,又有什么错?
黑暗世界的人守护光明世界,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到目前为止,旁若无人作威作福的学园都市内最强恶人,
到了这个阶段,有必要遵守这样的规定吗?
「……」
锵!一方通行坐着将手伸向办公桌。
他发出按压声缓缓起身。
结论出来了。
就算是恶也要挺起胸膛。即使冲进黑暗的世界,也要试着拯救这样的光明。虽说自己要前进的道路跟别人不同,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就让自己成为那种就算在黑暗深处,也要感到骄傲的黑暗吧。
舍弃所有既存的规范,
重新设定可能跟不可能。
将眼前的条件列出,拿掉那道障碍。
「木……原。」
原本应该失去语言机能的口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的脚缓缓支撑着身体。
「木原————————————————————————!」
在那一瞬间,一方通行迈开应该无法行动的脚跑了起来。
他笔直朝天敌木原数多跑去。
即使与所有的现实战争、受伤、失去许多东西,
只为了彻底守护一个幻想。
木原数多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那个一方通行站起来了。
自己明明痛打了他一顿,还将他殴飞好几次,他却叫着自己的名字,朝着自己跑来。
仿佛要守护背后的空间。
仿佛要帮助躲在办公桌后面的两个少女。
「……有意思。」
看到敌人不倒下的现实,木原说道。
他脸上充满狰狞的喜悦。
「对啦——!这么简单就倒下未免也太无聊了!多谢你服务精神如此旺盛,一方通行!我目前为止也受了你不少气。我不会使用枪械,在杀了你之前,我要尽情赏你拳头!」
木原脑中一片空白。
他像野兽般吼叫。听到这样的叫声,一方通行却不为所动,奇怪女子的歌声也没有动摇。她的集中力到了极限,眼中已经看不见周围任何事物——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进入冥想状态吧。所有的一切都闪闪发亮,那是最棒的舞台。
(接下来有尸体就太完美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啊!)
木原直接迎击朝自己奔来的一方通行。
双手握拳,关节发出声响。
握住钢铁般的拳头后,木原朝着一方通行脸部正中央挥去。
咚!轰响传出。
细微的感触顺着木原的手臂传来。
即使如此,
一方通行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脸被打扁,他迎击的拳头挥向木原的脸。木原的鼻梁就像要碎裂般爆发疼痛。即使不用说明也可以理解,这是对方用尽全力的一击。
(……咳……呕!)
木原将脖子恢复原来位置,仿佛要压回对方飞来的拳头。
他更加紧握原本握住的五根手指。
「哦哦,一点也不痛,死小鬼——!」
拳头继续朝着一方通行瘦弱的脸上击去。他身体转圈后直接倒地,在地板上努力挣扎着。木原又将脚踩在对方身上,这一击施加了他全部的体重。
仿佛用铁锤敲打粗大的地桩般用力。
轰响炸裂开来。木原重复着意义不明的呐喊,用力踹向一方通行身上各处。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红色的液体四处飞散。
「越来越顺手了!我的引擎现在已经热得差不多了,你呢?你还真厉害啊,难不成你是认真要救那小鬼?」
一方通行完全没有回应他愉快的声音。
即使被打倒在地,他的眼光却绝不示弱。
为了救那个少女,为了守护她的生命。
他的心并没有破碎。
「哈!呼!」
反而是践踏他人的木原,执着的大口喘气。
他笑着环视周围。
地板上到处都是一方通行打倒的无能「猎犬部队」部下,还有他们的枪械。觉得越来越麻烦的木原,走近那些武器弯下腰来。
「……我让事情变得更有趣点,这样你应该也会更来劲吧。」
他从中选择一项拾起,微微笑了。仿佛结束马拉松赛跑者般的表情。
木原数多将手中的东西,朝着现在倒地的一方通行轻轻掷出。
那是拉掉了插鞘,用来杀人用的手榴弹。
失去部分的脑功能,而且被木原打倒在地的一方通行,完全没有余力避开或弹开这个手榴弹。
咚!小小的声音响起,手榴弹打中一方通行的额头后弹开。
小小的块状物完全没有飘浮的时间。
轰!爆炸声响,手榴弹炸开。大量碎片随着冲击波撒开,灰色的烟雾吹起。由于在近距离爆炸,有块碎片掠过木原的额头。肌肤光是这样就像被雕刻刀切过般裂开,但木原仍旧笑了。他只感到爽快。
沉默来袭。
只有进入冥想状态的修女,细长的咏唱响起。
「呀。」
赢了。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原从丹田深处发出吼叫声。
死了。那家伙死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在距离头部数厘米的地方爆炸的。血肉之躯的人类根本无法承受。现在虽然被烟雾般的粉尘覆盖,等烟雾消散后,在木原面前应该会出现四分五裂无法看出原本体型,破坏殆尽的尸体吧。
手榴弹所产生的灰色粉尘,密度慢慢稀薄朝周围扩散。就像大浪般自木原的前方往后方流动,覆盖住他的视野。
等烟雾散开后,就会看到一方通行的尸体。
只要看到他惨不忍睹的结局,木原数多的战争应该就结束了。
(亚雷斯塔虽然说过不要杀量产品的小鬼,除此之外做什么都无所谓吧。那个唱着奇怪歌曲的修女,就把这家伙的尸体当礼物拿给她看,让她吓得魂不附体好了。)
「哈哈。」
木原心里这么想。
突然间,
某人的手从正面抓住了他的脸。
「……!」
木原数多眼前站着某个人。
粉尘中无法看清来者何人。
(嘎……啊——?)
以一般的看法,一方通行的可能性最高。但木原无法理解。若无法使用能力,一方通行比普通高中生还要弱。没有任何特殊原因,他绝对无法对付手榴弹的爆风。
很难想象他的「反射」会因什么理由而复活。抓住他的手臂上沾满了黑灰。「反射」如果真的发挥功用,小小的污垢应该也会弹开吧。
「为什么……」
但是,站在眼前的人的确是一方通行。
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瞳孔、整齐的五官、有弹性的肌肤、瘦削的身材、脖子上的颈链、以灰色为基调的衣服、缺乏肌肉的手脚、发亮的黑色鞋子。
木原数多却无视于这一切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你背上的黑色翅膀是什么啊——?」
与其说是翅膀,应该说近似于喷射。
比墨还要黑,吞入所有的光,身份不明的喷射之翼。
木原目击了「天使」。也理解到自己与此有关。即使如此,他却无法正确认视眼前展开的现象。
(这、这混蛋……)
一方通行的力量是「不分种类,能操纵所有的矢量」。他的言语机能,步行机能,还有「新力量」的补给,全都使用了存在于这空间的某种力量。
就科学的角度来看,现在的一方通行根本无法进行物理演算,也无法操纵这样的力量。
如果是除此之外的法则,
基本上,如果是非科学理论,跟既存的演算能力有关吗?
魔法。
如果不是木原这种等级的研究者反而无法理解,数千万的重复科学实验中,偶尔会出现的非正常法则的东西。
(难道他扩大了新操纵领域?这家伙,在「只属于自己的现实」内输入什么数值……到底是用了哪里的通信手段确立的?)
他心里有数的部分。
说到学园都市里所充满的力量代表。
(AIM……喂,该不会……什么天使,那力量的真面目是?)
但是,对方完全不在意这种事。
一方通行在手注入力量,压迫木原的头盖骨。
「——」
他笑了,静静地笑着。
「哈、哈哈。」
木原数多手脚下垂,忍不住对他笑着。
他提出疑问:
「后、后面……你没发现吗,怪物?」
「ihbf杀wq。」
轰!黑色的翅膀突然喷射。
手掌喷出无法解释的不可视力量,朝木原数多袭来。
他的身体离开一方通行的手,以可怕的速度穿过废弃办公室,穿过碎裂的窗户朝外飞出,以数十倍音速的速度飞过夜空。因为速度过快,还拉出一条等离子化的橘色残像。
根本不用确认他的生死。
倾盆大雨中,上条坐在道路上。身体原本就湿了,现在已经无法去在意满是雨水的路面。好不容易能让身体休息,他喘了一口气。
天使的翅膀沉默了。
刚刚到处攻击的庞大火花,现在已经消失。
(……茵蒂克丝那边……)
那边应该也进行得很顺利吧。风斩的翅膀跟天使之轮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轮廓已经慢慢动摇。
(状况要是真的很糟,应该就不只这样。最后之作……还有电话里的那家伙,如果没事就好了。)
电话,他想起来了。
上条从口袋拿出最后之作的手机。学园都市虽然是这样的状态,还是叫救护车比较好。使用他人的电话虽然不太好,但现在无法顾及这一点。
如他所料,应对电话的人说无法进行平常的对应。即使如此,还是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将手机收回口袋后,上条环视四周。风斩出现时这附近虽然化成了一堆瓦砾……但同时,因为她的力量,这里的居民好不容易因此获救。现在黑暗之中,仍旧到处飘着发光的鳞粉。
应该救助这些人,但又害怕鳞粉会因为上条的幻想杀手失去效果。暂时先放着这些人吧。
「不过……」
上条看着倒地的风。
怎么看她都没有意识。
他想询问对方如何让因「天罚术式」而倒下的学园都市人们苏醒,还拍过她的脸颊好几次,但对方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
接下来风会怎么样呢?上条心想。很难想象学园都市会放任让学园都市的都市机能完全停止的存在。科学跟魔法的权力平衡这些理由应该说不通吧。而且,先打破的是魔法势力。
已经穿越了最后一道界线。
对学园都市而言,即使杀了她也要让这么危险的技术在这世界上消失。另一方面,「神之右席」或罗马正教,应该不可能放弃威力如此强大的术式。很难想象光靠以往举行好几次的「科学跟魔法的对话」可以解决这问题。最糟糕的情况是,这很有可能成为破坏一切的关键。
(可恶……)
风的所作所为,就历史上来看的确是件大事。但是对知道她状况的上条而言,他实在无法让她被处刑或成为战争的工具。这是最糟的赎罪方法。
(与科学跟魔法两方面为敌,也不可能一直在这个狭小的地球逃跑。但是,还是得做些什么。至少在收拾事态为止,必须暂时将她藏起来。跟土御门那家伙谈谈可能比较妥当。不过还是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无法单纯选择将她交给英国清教的做法。风的存在沉重得让他无法这么做。更重要的是,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一介高中生能「处理」世界等级的问题。即使如此,不做些什么他无法安心。就这样放任风不管,之后一定会觉得于心不安。
「总之,先等她清醒过来吧。刚刚打的那拳下手颇重……」
风斩那边……上条的视线从风移向她,风斩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她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空虚的眼神,背部仍旧长有许多巨大的翅膀。但翅膀的轮廓随着时间经过越来越模糊。比较短的部分几乎已经消失形状。应该是茵蒂克丝进行了什么干涉。
但翅膀要完全消失,应该还得花一段时间。
上条看着自己的右手。使用这个力量,那样的翅膀光凭触摸,十几二十根一下子就会消失……应该吧。但如果连风斩的本体也一起卷入,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他不禁痛恨起这时候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自己。
(即使如此……)
风会这么憎恨风斩,果然是因为那是学园都市所引起的现象。也就是上层所做的事,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风是突发性的攻击,实在很难想象单纯为了防卫和迎击才派出变成这样的风斩,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
问题真是堆积如山啊,上条嘀咕着。
此时,
轰!
眼前的水泥山突然碎裂,上条的视线被灰色的粉尘覆盖。
「?」
上条举手遮住眼睛,忍不住后退。
那不是瓦砾堆失去平衡崩塌的程度,而像是使用了炸弹将整座水泥残骸形成的山堆炸飞。
空气中的粉尘被倾盆大雨冲走。
风力发电的螺旋叶直立在爆炸中心。不知是不是被随便拔起,柱子的一半埋没在瓦砾被吹飞的陨石洞正中央。那是根电线杆般巨大的柱子。
到底要有多大的腕力才能办到?上条不禁愕然。
(!……风呢?)
他慌张环视四周。
刚才昏倒在附近的风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上条发现了其他东西。
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谁!」
上条放出攻击性的呐喊,男子以一只手抱着浑身无力的风。
蓝色系的长袖T恤上,再套上白色的短袖T恤。裤子是通气良好的薄便裤。运动风的装扮,却缺乏活力。让人联想到壮年男子喜欢的高尔夫球装。搭配上时髦的黑伞,男子全身散发出一股上条这样的高中生没有的沉稳气息。
对方看到这样的惨状反而不紧张,这点反而叫人害怕。白色的肌肤跟茶色系的头发,看起来像锐利的刀刃。
「失礼了。」
男子以流畅的日语说道。
「我找她有事。为了避免动粗所以才这样掩人耳目。没让你不高兴吧。」
「我在问你是谁。」
「后方之水。跟风一样,也是『神之右席』之一。」
听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报上名号,上条不禁更加警戒。
虽然不知道「神之右席」这个组织内的上下关系,假定他拥有跟风同等级的力量,状况可说是相当糟糕。现今疲惫不堪的学园都市,如果又受到第二波攻击,这城市很可能无法振作起来。
看到浑身僵硬的上条,水轻轻地笑了。这样的表情很不适合这个看起来相当倔强的男人。
「别担心。应该避免士兵的无谓伤亡。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毕竟跟你身后的那个『堕落天使』作战太过有勇无谋。至少,要等到准备周全为止。」
「反过来说,只要准备周全随时都可以作战。」水说道。
上条的眼神更加严肃,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
「之前让风这么痛苦的击溃魔法看来已经丧失效果了,不过我还有事。」
他吐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风斩冰华。
说到天使,那可是圣人神裂火织也会陷入苦战的存在。对「神之右席」这样不明的集团,似乎可以成为讨价还价的材料。
不管怎样,只要对方肯乖乖撤退就没事。
但是,
「放开风。」
上条对水说出这句话。
「……你打算问出救助学园都市负伤者的方法吧。」
「这也是目的之一。」
他回答。意思是,还有其他目的。
「那家伙对科学的敌对心是她搞错了。她应该也注意到真正的事实。在『神之右席』这种地方,不管过多久她都无法脱离那种感情。」
「风的黑暗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消除的。」
水一脸无聊地说道。
「我们『神之右席』不可能单纯出于同情心,对不幸的小女生伸出援手。我们是为了撼动世界而存在的。而且风决定就算使用那样的力量,也要贯彻自己想做的事。你知道目前为止她付出了多少代价吗?你这种家伙绝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力量。」
被这么一说,风的行动理由并非因为她是组织的一员。但反过来说,正因为身处组织,必须不断创造自己的价值。
上条对此事稍作思考。
他发现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理解她的心情。
「……那又怎样?」
「什么?」
「因为对方不听劝就说没办法,这样无论什么都做不成吧?」
上条跟水面对面直视对方。
跟上条不同的是,水看起来相当从容。
哼,水吐了口气。
「如果在这里放开风,她一定会被科学势力逮住处刑。」
「!」
听到水说出的话,上条不禁全身僵硬。
看到他的样子,水的笑意加深。那个眼神,仿佛大人看着小孩在七夕的许愿纸条上写下的愿望。
「这个给你。」
上条接住对方丢来的东西,
那是风的舌头上的锁链跟十字架装饰。
「不管怎样,这个被你的右手破坏所以没用了,现在只是废物。这东西坏了,风就无法使用『天罚术式』。被压制的人们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现在暂时可以守住学园都市的安稳,你就放心吧。」
「等一下!这样我不能接受!」
上条握住拳头,水却丝毫不理。
「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堂堂正正转过身说道。
「我是圣人。随便向我挑衅,寿命会缩短的。」
蹬地的激烈声响传来。
在上条眨眼之间,水跟风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消失。也有可能是往上飞行。总之,上条只知道对方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个数十倍。
就算战争结束,问题仍旧没有解决。
不仅如此,似乎反而招来更大的战事。
(……一定要阻止。)
罗马正教。
学园都市。
(混蛋。我一定要阻止这种事发生。)
倾盆大雨中,上条看着夜空喃喃说道。
黑色的云层,丝毫没有半点散开的样子。